四周的顔色練成一片,雨井煙垣。
葉良玉睜開眼,大雨傾盆而下。
擡頭環顧,皇城宮闱。
好冷,他心想。
眼前的視野被大雨遮蔽,看不真切。雙腿連着膝蓋已經沒了知覺,他依舊直挺挺地跪在台階下,幻想看到房門打開的刹那。
也許是天可憐見,父皇的宮門真的打開了。
九層台階之上,男人站在傘下,俯視着他的血肉。
孩童臉上的血迹已經被雨水沖刷幹淨,他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擡頭直視。
他顫顫巍巍,試圖向前挪動幾分。
卻一個踉跄摔在地上。
“聖上有旨,六皇子品行有失,不堪其位,即日起貶為庶民,逐出宮闱。”
“你這個天生懷蠱的怪物,害死了你母親!你給朕滾出去!生生死死不得出現在朕面前!”
這兩句話相交,環繞在他的耳畔,相互糾纏。
“父皇。”他控制不住喊了一聲,“别不要我!”
孩童一邊喊着,一邊拖着身軀向九層台階之上爬去。
“父皇,别不要、别不要我……”
他的雙腿已經麻木,好不容易爬上了台階。
那雙手死死地攥着男人的黃袍,乞求道:“别不要我。”
男人擡腳将人踹了下去,他爬上去用了一刻鐘,滾下去隻需要兩息。
宮門合上的聲音回蕩在孩童的心間,似乎永遠不會停歇。
……
葉良玉猛然睜開眼睛,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又做噩夢了。
他看着房梁,意識到周圍的氣息不對。
少年連忙摸向自己的佩劍,翻身坐起來。
那隻狐妖已經現身,卻被兩個紙人前後夾擊着。
而梁誡,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品茶。
看見他醒了,“怎麼出了一身的汗,又做噩夢了?”
葉良玉沒回答,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這場大戰上。
兩個紙人跟那男狐狸精纏鬥在一起,打得有來有回。
狐妖的神情十分吃力,他死死地瞪着梁誡,恨不得将他撕碎。
屋子内已經被陣法遮蔽,壓制着狐妖的妖氣,将他桎梏其中。
周圍環繞着女子的低笑,那兩個紙人舉手投足間與真人無異,像是兩個祟氣十足的魑魅,挑弄着陣法中央的狐妖。
梁誡總算是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是看膩了。
“好了,将他另外兩條尾巴也斷了。”他擡頭對紙人說道:“打回原形。”
“叮鈴——”
熟悉的鈴铛聲從遠處傳來,環繞在屋内。
那狐妖的眼睛一紅,突然暴起嘶叫,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
沖天的妖氣将那兩個紙人沖散,轉眼間,兩個美人就化為了一灘紙屑。
兩個少年被妖氣沖到牆上,屋子的牆壁都開始震動,好像下一秒就要坍塌。
梁誡剛抽出腰間的軟劍,就見那狐妖化作一團黑氣竄出了窗戶。
狗牙兒睡得正香,突然被一股沖擊力摔到了牆上。
他先是茫然了一下,直到難以抑制的鈍痛席卷全身。
“啊!——”
他慘叫起來,眼淚和鼻涕一起噴了出來。
葉良玉胸口處也難掩疼痛,他咬了咬牙,克制住嗓子眼處的血腥味。
“你怎麼了,哪裡疼?”
狗牙兒表情猙獰,在床榻上來回打滾。
“哪裡都疼啊——疼疼疼疼——”
梁誡看起來并不像是被妖氣沖擊過的樣子,他隻是皺了皺眉毛,似乎難以忍受空氣中殘存的臭味。
“你先别動了,我來看看。”他上前一步,對狗牙兒說道。
狗牙兒又滾了兩圈,這才老實躺在床上。
梁誡伸手探知,觸碰他的肩膀,他叫。觸碰他的胸口,他叫。觸碰他的腿,他也叫。
最後,梁誡終于忍受不了,他三下五除二将麻布少年的穴位定住。
他伸出右手,呈劍指,輕輕點在狗牙兒的額間。
金色的靈力緩緩蔓延,将狗牙兒的全身快速地探知了一遍。
“沒什麼大礙,就是手斷了。”梁誡語氣平淡。
“你說得是人話嗎?”狗牙兒用表情罵人。
“你稍微忍一下,我給你掰回去。”依舊平淡如水。
葉良玉萬分同情地看了狗牙兒一眼,恨不得說一聲:“兄弟,慢走。”
狗牙兒全身都在抗拒,整個臉都已經憋紅了。
梁誡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抓住狗牙兒的手臂,微微一笑,隻聽“嘎嘣”一聲。
狗牙兒的眼角落下一滴淚,似乎馬上就要破碎了。
葉良玉往後縮了縮脖子,感覺自己的手也有些疼。
“好了。”梁誡滿意地解開了狗牙兒的穴位。
就在一瞬間,一聲響徹天邊的尖叫從屋内響起。
梁誡拍了拍手,站起身來。“好了,該看看你的傷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