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遞去一個疑問的眼神:你這Omega提新要求了,合同簽不了了?
封明澤在楚煜旁邊的位置坐下,捏着飲料瓶,斜斜回瞪一眼:我們好得很。
然後不耐地揚起下巴:别和我私聊,幹你的活去。
“那我們就開始吧。”律師就像調試好的設備一樣,瞬間進入工作模式,他從公文包取出裝訂好的合同,分發給兩人。
然後朝對面的楚煜微笑道,“楚先生,大緻情況封總應該和你說過了,現在我們隻需要對容易引起争議的部分進行細化,并且達成共識。你可以先自己浏覽一下協議的各個模塊,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時讓我解釋。”
“好。”楚煜取過合同,感覺拿在手中有點分量。
他先快速翻了一遍,摸清整體框架,然後回到開頭逐條認真閱讀。
平時他的閱讀材料基本是專業論文,對于這種篇幅的文本并不感到吃力,看起來速度很快。
律師卻以為他是耐心不足,善意地用輕松的語氣道,“看起來有點無聊吧?其實大部分都是一般性條款,為了表述準确才不得不寫上。”
他拿起另一份封明澤的合同,翻到某個模塊,在楚煜面前攤開,“我建議您着重閱讀這一部分,關于易感期和發情期期間,雙方的權利和義務的内容。”
“好。”楚煜記了一下當前看到的頁碼,按照律師的指示跳到後面。
條款和他預料的出入不大,就算合同不寫,他和封明澤也會為了彼此需要這麼做。
但有幾條内容被加黑标記出來,顯然是對方最為在意的部分:
“标記過程中,雙方均有義務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
“如事出緊急,雙方未能在事前采取安全措施,也應在事後做相應補救,否則将被視為故意違約的惡意行為,需承擔賠償責任,具體說明如下……”
“您對哪一條有疑問?”
見楚煜的臉色凝住,律師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掃過加黑字體後心中了然。
“封先生暫時沒有撫育子女的打算,并且考慮到您處于事業上升期,也需要将精力投入到研發項目中,封先生不希望給您的生活造成額外負擔,所以拟定了……”
律師按照一早準備好的話術解釋道。
楚煜擡起淡定的眸子看他一眼,似乎不為所動,又低頭繼續閱讀後面的段落。
律師被楚煜的反應弄得有些汗顔。
他最清楚這些條款的霸道,特别是剝奪Omgea的生育權這件事,前段時間才被某個非盈利學術組織證明了會嚴重侵害Omega的心理健康,輕者抑郁重者輕生。
研究結果一出,市政大樓前的Omega抗議遊行隊伍便沒有歇過,四處拉條幅呼籲盡快完善伴侶保護法,維護Omega的權益。
就算沒有當場見過那些極端Omega保護主義者,在媒體大力渲染下,楚煜也應該有所耳聞,如今他們還把這東西明文寫進了合同,相當于直接把槍口對準自己了。
但凡對方機靈點或者态度強硬點,今晚的議價籌碼又得翻上幾翻。
律師正愁着怎麼勸說,楚煜看完後面的内容放下合同,甫一開口就讓他的心髒落回肚中。
“我對不要孩子這點沒有異議。”楚煜平心靜氣地說。
律師面上一喜,想誇他“您真有遠見”的奉承話還壓在舌根,楚煜接着道,“我想問的是,為什麼這個模塊裡,違約懲罰會這麼嚴重?”
楚煜的思維是在浩如煙海的學科巨著中淬煉出來的,他總是習慣去尋找奇怪現象背後的本質。
前面的條款還算有來有往的平等契約,但涉及到标記和生育這部分内容,就是自上而下、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命令了。
閱讀這些段落的時候,楚煜明顯感覺到,仿佛有一堵防備的高牆立在他眼前,不讓他繼續探索牆後的秘密。
他有種直覺,這部分條文的設計邏輯并不像表面呈現出來那麼簡單。
律師和善一笑,道,“您不要多想。在這裡增加違約懲罰的目的,隻是為了加深二位對于協議内容的記憶。因為衆所周知,伴侶之間難免會有許多‘情不自禁’的時刻,如果沒有要嚴肅對待的懲罰,絕大多數人都會由于意志力松懈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聽他說完這麼一大串,楚煜若有所思,視線落回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律師在一旁繼續補充顯而易見的廢話:“再說,懲罰的前提是違約,您隻要遵守約定,懲罰條款對您其實也沒有實質影響,不是麼?”
隻要楚煜不在孩子的問題上糾結,他還是有信心讓對方乖乖簽下這份霸王條款的。
Omega還在用研究者的目光分析那份合同,律師卻并不緊張,耐心地等他閱讀。
量他把這堆條款看出花兒來,楚煜也不會想到,什麼安全措施和違約懲罰,什麼不想撫育子女專心深造事業……統統都是文字煙霧彈!
就算他們真的不小心搞出了一個孩子,封明澤還是會好好養着,也不可能因為書面上列出那些過錯就讓楚煜賠償什麼。
白紙黑字編了那麼多繁瑣的約定,其實是為了掩蓋一件事——封明澤不想給楚煜終身标記。
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他并不想讓楚煜知道這件事。
一旦得到終身标記,楚煜就會在同一時刻得知關于這個身份的所有秘密,擁有能夠牽制他的強大武器。他不能冒險。
事前說明是因為不要孩子,封明澤就有充足的理由,在楚煜索取終身标記時婉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