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發生的事其實沈煥夢都已經不太記得了,因為上輩子大多時候她都隻圍着雲默一個人轉,其他的事情,不管是學校裡的還是她家中的,她都沒怎麼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也難怪後來其他人會用鄙夷的目光看她,她的所作所為,落在旁人眼裡,可不就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也難為雲默一直以來的縱容,看着不喜歡的人天天在自己眼前蹦跶,哪怕她再怎麼冷漠也澆不滅沈煥夢那不知從何而來的一往情深。
其實這件事沈煥夢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是雲默,她也一個字都沒有說。
大學報道那天,沈煥夢沒讓母親送她,因為家裡還有年幼的妹妹需要照顧,于是她獨自一人帶着大包的行李,轉了好幾輛車才來到學校。
可在經曆了一路的颠簸和擁擠後,已經用了好多年的行李箱竟在校門口直接爆裂開來,箱子裡的東西散落一地,周圍好奇的目光紛紛看過來,她隻能低下頭趕緊去撿,卻無法阻止臉上因窘迫而越燒越燙的溫度。
報道的學生中,有家裡開着車來的,有老老少少好多人隻為了來送家裡唯一的寶貝孩子的,而蹲在她們中間的沈煥夢,就像是一個異類,隻能可憐巴巴地壓着她那個怎麼也合不上的箱子,就像是拼了命地想要掩蓋自己難以忽視的不堪與寒酸。
可再怎麼掩蓋也是徒勞,九月的天氣那麼悶熱,長時間的趕路再加上在太陽下暴曬了那麼久,沈煥夢的頭發都被汗水打濕黏在了臉上,她那老舊的行李箱已經徹底罷了工,任她再怎麼努力都沒了辦法。
一時間,孤立無援的茫然讓她隻能呆愣在原地,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該向誰尋求幫助,周圍人來人往,沒有人沖她伸出手,也沒有人會主動去幫助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直到雲默的出現。
她的東西很少,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還拿着手機不知在看什麼,沒有看路的雲默就這麼直接撞上了蹲在地上的沈煥夢,差點整個人都要摔在了她的身上。
意識到自己擋了路,站起身來的沈煥夢一個勁地道着歉,可當雲默爬起來看到她那壯烈犧牲的箱子時,她臉上的表情先是困惑了一下,随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問道:“這是我壓壞的?”
那是沈煥夢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像是清澈的流水裹挾住她被太陽烘烤的心,因為太過着迷,以至于在聽到雲默開口後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于是她的沉默在雲默的眼裡就成了對她罪行的默認。
理虧的雲默想了想,随後蹲下身抽出自己的鞋帶将那損壞的箱子牢牢地捆起來,随後她将自己的箱子交給沈煥夢,自己則一把抱起地上已經無法再經曆任何颠簸的箱子。
“走吧。”
沈煥夢的行李不同于雲默的隻有一點點,第一次出遠門,她和母親都不知道該準備點什麼,于是便把能想到的東西全都裝了進去,除了那被撐爆的箱子,她還有一個碩大的蛇皮袋,裡面也是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
沈煥夢本想叫住雲默,本想告訴她,她的箱子很重,想告訴她箱子的損壞與她無關,可雲默抱着箱子已經大步往前走去,她真的放心把自己的行李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也是真的正直,隻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小心弄壞了别人的東西所以便決定負責到底。
明明,她們是第一次見,就算是雲默弄壞的,若是她就這麼離開,沈煥夢既不會怪她,也不會記得她。
可她偏偏那樣做了,于是從此,那個穿着白T的身影便以一種令人難以忘懷的印象深深地刻在了沈煥夢的心裡。
她銘記了那麼多年,直到這股感情變質,她都不曾忘記當年那個宛如天使一樣出現在她面前的身影。
可是,她到後來也沒機會再解釋清當初的那個誤會,因為雲默把她忘了,就像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當初被她幫助的女孩久久地在原地等了一年又一年,可另一人卻早已将之抛擲腦後了。
沈煥夢也沒再和雲默講起過這件事,因為她想要的是雲默發自内心的愛,而不是因此産生的憐憫或是其他的感情,可到頭來,她還是做錯了不是嗎,到頭來,她也沒得到過雲默真正的愛。
重活一世,沈煥夢不允許也不會再讓自己如此輕賤,她好好地學習,留意好的工作,她的目光不會再隻停留在一人身上,這輩子,她隻想為了自己而活。
可命運就是這樣弄人,前世她苦苦地追在那人身後,卻始終得不到雲默一個垂憐的眼神,如今她不再關注雲默了,那人卻反而自己纏了上來,好幾次沈煥夢都抓到雲默在偷看她,于是後來那人甚至連裝都不裝了,被發現後更是撐着下巴直接大大方方地看她。
沈煥夢皺了皺眉,上輩子的她或許會因為雲默這直勾勾的視線害羞臉紅,但已經死過一次的她早就清楚那人不過是被她突然改變的态度弄得有些好奇,等這股新奇勁過去,恐怕名為沈煥夢的這粒塵埃早就會被她遺忘在某處不知名的角落。
雲默喜歡漂亮的東西,而沈煥夢一直都知道,自己長得其實并不好看,隻是上輩子的她總是抱有一絲僥幸,總覺得自己會不會就是那個千分之一的例外,可事實證明,她錯得離譜。
她一隻活在沼澤裡的癞蛤蟆,怎麼敢肖想天上展翅高飛的白天鵝。
“你知道嗎,今天有個巨醜的男的居然敢來跟我說喜歡我。”室友靠在椅背上塗着指甲油,她的兩隻腳高高地架在面前的書桌上,“可惜了,那張臉我沒拍下來,否則每次想要減肥的時候都可以拿出來看看,絕對能抑制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