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琴城的蒼秾,一位美麗憂愁的女子。因自小無法如常人般說話,其不合群且冷漠的形象根深踞于衆人心裡。
此特性在其四歲時被母親發現,一旦蒼秾前日說話太多,翌日必定遭受病痛折磨,困于病榻無法言語,補上前幾天超過的話量便能無藥而愈。于是,蒼秾隻得減少說話次數,簡單問候以筆墨應付,學會非必要不開口。
這樣當然會引出許多麻煩,但也讓蒼秾了悟出一套旁人都無法參透的無上秘法——無聲的吐槽。就如同此刻蒼秾面對犯蠢的岑既白和戚紅,能做到在心裡化言語為實體不斷毆打這兩人臉部一百遍而面上不露出絲毫破綻。
語言不便帶來的最大壞處便是拉遠了蒼秾與同齡人的距離,使其年歲已長朋友卻屈指可數。為了交到朋友,蒼秾不得不使出一些手段。岑既白和戚紅因幻想吵個沒完,蒼秾打斷道:“你們還記得花朝節的事嗎?”
扭成一團的岑既白和戚紅同時看過來,蒼秾胸有成竹,早就知道這兩人一定會因此安靜。那是丘玄生還沒到到據琴城拜訪蒼秾的時候,戚紅、岑既白和蒼秾俱在神農莊名下開辦的私學念書,在孩子們之間流傳着一個說法,在花朝節的夜晚,各路花神會選定喜歡的孩子,趁着深夜送上禮物。
岑既白将這個傳說說給了蒼姁,她一臉期盼地說:“好想花神送我一盒新的手镖,用鮮花香氣掩蓋毒素的那種。”
花神知道你拿到手镖後會拿去對付岑烏菱就不會送給你了——這是蒼秾當時在心裡對岑既白所作所為的評價。
蒼姁敷衍地打哈欠,轉向蒼秾問:“蒼秾想要什麼?”
蒼秾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寫下“黃金一百兩”。蒼姁幹笑着把桌上的水漬擦掉,問:“如果花神給你的不是一百兩黃金,而是一套帶梅花暗紋的信紙呢?”
不用想就知道今晚收到的禮物是來自于誰,蒼秾锲而不舍,掏出紙筆寫道:“信紙很好,可是我更想要一百兩。”
第二天蒼秾一覺醒來,壓在枕頭下的依舊是信紙。到了學堂裡岑既白拿着那盒鐵镖到處炫耀,連戚紅在内的各路學生都露出豔羨的表情,岑既白驕傲地笑着說:“這是花神送給我的花朝節禮物哦,我就說世界上一定是有花神的。”
世界上是沒有花神的,蒼秾冷眼旁觀,望着被人群簇擁着奉承的岑既白,忽然覺得這世界就這樣了,十幾歲的小孩都會信這種話。那時蒼秾就覺得自己是一個旁觀庸人自擾超然世外的人,若是這世上也有人如她一般獨具慧眼……
“不對吧小莊主,世界上是沒有花神的。”丘玄生舉手提問,她直白地說,“我以前也信這個,可是自從花朝節那天抓到從煙囪裡爬出來的叢芸隊長之後我就再也不信了。”
從煙囪裡爬出來的那個完全是别的節日吧。蒼秾條件反射地想到一半,陡然意識到不對——丘玄生打破了岑既白的幻想,世界上不是蒼秾一個人知道沒有花神的事實,丘玄生也别有慧根。說起來遇見丘玄生之後自己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蒼秾驚詫地想,莫非丘玄生就是自己的理想型?
“啊,這個我肯定知道啊。”岑既白無奈地攤手,一臉困擾地說,“假裝相信花神的存在不過是為了讓我看起來更加天真可愛的計策而已,我才不信有那種東西呢。”
不是,原來那是演出來的嗎?現在好像不是驚訝丘玄生是理想型的時候,自己竟然相信了岑既白演出來的情節,蒼秾吓得差點從凳子上跌下去,自己竟是被岑既白騙了?
戚紅诶一聲,問:“原來是小莊主演出來的?”
太好了,被騙的不止是自己一個人。蒼秾感激地看向戚紅,戚紅笑着說:“我還以為是小莊主本來就蠢,那時候大家每到花朝節就背後笑你多大的人了還信花神的傳說呢。”
蒼秾撐住桌面才勉強支撐起身子,這群人還真是看山是山啊。岑既白立即站起來,不可置信地問:“什麼?你們都知道我是演的?你們之中就沒有一個人覺得相信花神的女孩子很單純可愛嗎?我還以為花朝節你們躲在我背後偷偷看我是喜歡我準備向我表白,合着你們都是在看我笑話?”
“因為小莊主你自己平時的智力就在那個水平,就算說出那種話也是正常發揮,”岑既白越逼越近,戚紅擺擺手躲到旁邊去,“沒人會覺得那樣的女孩子很可愛吧,隻會覺得這種人腦子缺根筋,小莊主你表演欲别太強了。”
岑既白調轉方向抓住蒼秾的衣領,用威脅般的語氣逼問道:“蒼秾,你那個時候也知道我是裝的?”
不好,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不過是被人發現自己故意扮傻裝可愛而已,至于生氣成這個樣子嗎?蒼秾本想說話,戚紅湊上來把蒼秾從岑既白手中扯下來,親昵地說:“小莊主的表演能騙過誰啊?反正蒼秾也是在用和我們一樣的眼光看你,隻是因為不方便說話所以沒有加入我們,對吧?”
這時候比起承認自己相信了岑既白的表演果然還是回歸正常人的群體裡更好,蒼秾不得不擺出一副深沉的姿态,嚴謹地颔首道:“嗯,我早就看出來了。”
岑既白急得直打轉:“怎麼可能?你和我一樣都假裝不知道禮物是姑母送的,你還跟我一起在她面前感謝花神。”
蒼秾騎虎難下,隻好違心地說:“那是為了配合你們兩個,你非說禮物是花神送的,她總不好打破你的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