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中樹葉遮擋太過,時常看不清前路通向何處。跟着班瑟的朋友們撥開樹葉一路前行,又順着天然的土地台階向下數裡,走了半天幾經波折才挨到化龍谷的最外層。
化龍谷與外頭截然不同,沒有高樓瓦房,也沒有車馬驿站,經常見到有人拎着獵物走入山洞裡,接着就從一個人為打通的小口裡冒出縷縷炊煙。最為奇怪的是,這些人身穿草裙,拖着一條及地長尾。
三人小隊怕得縮在一起,丘玄生用力吸吸鼻子。遮眼的那個走近些笑着說:“玄生妹子你别難過,改明兒我帶你到瀑布裡頭去,那後頭有個洞,夏天裡老陰涼老帶勁兒了。”
聽見她叫自己,丘玄生當即捂着臉哭起來。那人驚得落後幾步,勸說道:“玄生妹子你别這樣,不就是抓了你尾巴一下嗎,”她抓起自己的尾巴往身邊人手裡一塞,大大咧咧地說,“來,我的也給你抓,扯平了吧?快别哭了。”
“那個,我不是玄生,”蒼秾兩手發抖,丢開她的尾巴扯着嗓子大喊,“我也不想抓你的尾巴啊!”
丘玄生停下哭聲換氣,岑既白馬上跟着嚎起來,蒙眼那人一拍腦殼,唏噓道:“哎呦,怎麼你……莊主妹子,我沒碰你,你怎麼也哭成這個樣子?快幫我勸勸她們呀。”
被省略難聽前稱的岑既白繃不住想笑,暗中掐自己一把對天哭道:“你不要這麼叫我,不要叫我莊主啊!”
三個人喊得震天動地,不少行人都偷偷往這邊觑着。蒙眼那人本就看不清東西,被三面哭聲環繞隻能束手無策,在三人之間急得打轉。拿刀的揣着手質問班瑟:“你怎麼想的,帶了這三個看着成年了實則才三歲的小孩回來?”
“她們三個沒出過林子,在外頭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界多危險。”班瑟心虛地擦擦汗,糊弄着說,“你也知道我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嘛,怎麼能丢下她們不管?”
漏過樹葉縫隙的陽光照在坤刀彎刃上,晃出一道一閃而過的刀光。那人說:“想在化龍谷生存必得有一技之長,倘若她們隻會哭不會辦事,我就把她們趕出化龍谷。”
班瑟賠笑說:“她們怕見生人,等混熟就不會了。”
那人歪着頭想了想,說:“師娘要見你。”
進了化龍谷地界不便讓那三個人離開自己,可師娘令重如山,班瑟趕忙争取道:“我能帶着她們三個去嗎?”
“師娘是你的師娘,又不是她們的。”拿刀那人嗤笑一聲,回頭對蒙眼的說,“霸天,還不領班瑟去見師娘?”
“嗳,”蒙眼的拉住捂着眼睛差點撞上樹幹的丘玄生,為難地說,“可我這還有三個孩子要帶,要不你領班瑟去見師娘,我帶她們去班瑟以前的家裡休息?”
萬一被她瞧出端倪就徹底玩完了,班瑟大笑着舉手打斷:“哪用得着勞煩你們呀,我先帶她們回家再見師娘。”
岑既白立即加大哭聲想引來憐憫,但拿刀的那位決心把不近人情演繹到極緻,抓住班瑟的手拉着她就走:“師娘說你一回來就必須過去,沒時間讓你跟這些人弄東扪西。”
眼看一向力大無窮的班瑟都被她拉走,蒼秾顧不得别的,沖上去想把班瑟搶回來:“班瑟,不要丢下我們——”
岑既白也想幫忙,不料蒙眼那人陡然出手拽住蒼秾,旋即轉身擋住岑既白,岑既白提起拳頭打在她臉上:“别攔我,一個瞎子說什麼領我們去班瑟家,你看得清路嗎?”
“莊主妹子,你這話就不夠意思了,”那人扼住岑既白手腕,表情肅然站直身子說,“我霸天是出了名的眼盲心不盲,化龍谷各方大道小路全都爛熟于心,絕不會走錯。”
丘玄生皺眉道:“你叫霸天?”
“是啊,四大天王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是族人對我們的褒獎。”霸天自豪一笑,細心地擔任起講解員,“我們守在四方保衛族人安全,每人都身懷絕技,絕非浪得虛名。”
“就是班瑟說的很厲害的那些個四大天王?”岑既白趕緊松開捏緊的拳頭,問,“四大天王裡除了你還有誰?”
“除了一個成天躲在家裡整什麼鍛煉的,還有就是剛才那個拿刀的人。”霸天指着自己,說,“跟你們說話的這個霸天,拿刀的戰天,冶煉的傲天,還有帶你們來的班瑟。”
原來這就是四大天王?蒼秾把脫臼的下巴卡回原位,訝然道:“為什麼班瑟的名字和你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班瑟是師娘親養的,自然不同。”霸天像是被勾起了傷心事,轉過頭隻留下一個背影,“然而她一心遠遊,無心承接師娘畢生絕學,兩人已經許久沒有相見了。”
沒想到班瑟也是那四名勇士中的一員,如此看來赢下比賽大抵不會有多費力。蒼秾在心裡猜度着勝算,拂開迎面而來的藤蔓,可以看見遠處巨樹的枝桠間有幾塊木闆。
細看下來那幾塊木闆在樹上拼出四四方方一間小屋,隐在葉間很難找到。霸天抓住一根垂下的藤蔓試着往上爬了幾寸,說:“上頭是班瑟從前住的地方,你們攀着樹藤自個兒上去,我給你們取點水來洗把臉,也方便你們打掃屋子。”
她交代完這些便轉身而去,身形輕如草叢中躍起的蟋蟀。四周沒有旁人,蒼秾跟着她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丘玄生抹幹淨臉上擠出來的眼淚,問:“蒼秾小姐,她走了?”
“大概是找不見了。得虧班瑟知道這人嘴碎,告訴我們假哭别答話。不過假哭也麻煩,扯得我嗓子疼。”蒼秾放下遮擋着的樹藤和闊葉,關切道,“你的尾巴沒事吧?”
丘玄生搖搖頭,捧着新長出的尾巴說:“不愧是四大天王,好大的力氣。”岑既白還在身後嚎啕,她回頭問,“小莊主,霸天都走掉了,你還哭什麼?”
“我……我就不能真心哭嗎?”岑既白在地上打個滾,暴跳如雷道,“班瑟這個讨債鬼,騙我們吃了那什麼神果,害得我長出這種東西,以前的褲子全都不能穿了!”
“我們在想外置内存,你倒隻想褲子。”蒼秾無語一陣,試着抓住樹藤拽幾下,看來還算穩當,“我看化龍谷裡的人個個都長尾巴,莫非她們都吃了那什麼神果?”
“要等班瑟回來才知道。竹竹口風真緊,這裡諸多奇怪她竟一點沒透露。”丘玄生跟在蒼秾身後爬上去,對還在打滾的岑既白道,“小莊主别哭了,褲子剪一剪還能穿。”
尾巴長出來總不能扯掉,岑既白一邊痛罵班瑟一邊手腳并用爬上樹。雖然這間樹屋外表粗糙,仔細一看木闆拼接處嚴絲合縫,蒼秾試着跳幾下,樹屋也沒如料想般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