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次見到戚彥的那天起,蒼姁就不是很喜歡她。戚彥效忠的是神農莊,不會任由蒼姁耍性子,她在加入神農莊前與蒼姁毫無往來,于是對蒼姁也不如對岑星詠上心。
記得有次蒼姁逃學回來撞見在庭中喂蟲子的戚彥,她嘴上說幫蒼姁保密,轉頭就告給了岑星詠。和岑星詠吵架時她也隻幫岑星詠說話,直到蒼姁賭氣躲進石室裡不肯出來,戚彥每日送飯送水風雨無阻才讓蒼姁對她有所改觀。
相處的時間一久,蒼姁發現還是戚彥偏向岑星詠,因為她給岑星詠舀的湯裡肉更多、做的糕點裡糖更甜。她記不清蒼姁的左手叫什麼,但記得岑星詠那些瓶瓶罐罐的名字。
如果說岑星詠是與蒼姁相對的永晝之魔女,戚彥就是她的眷屬。蒼姁蹲在樹下畫圈圈把一顆剛抽芽的花樹樹苗關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不遠處的戚彥和岑星詠站在長成的花樹下,戚彥撿起一片掉落的枯葉,像是送出什麼珍稀品種似的遞給岑星詠。那片樹葉并無特别之處,但岑星詠還是笑了。
比起早就認識的岑星詠和戚彥,殷南鹄是個後來者。蒼姁擠不進戚彥和岑星詠之間的縫隙裡,所以才把在那邊說不出來的話對殷南鹄說。某個午後,蒼姁和殷南鹄坐在窗邊,蒼姁對天感歎道:“我也好想要個幫我洗衣做飯的眷屬。”
當時殷南鹄還不能完全聽懂她的話:“什麼叫眷屬?”
“我是真夜之魔女,自然需要有人幫我打理生活。雖說用魔女之力便可輕松完成家務,但是,”蒼姁凝住表情放空片刻,接着說,“但是像她們那樣很有意思啊。”
殷南鹄現實地問:“可岑莊主并不是魔女吧?”
“我知道她不是魔女,”蒼姁覺得她沒意思,說,“戚彥為什麼對她那麼好?她就好像隻管岑星詠的事一樣,要是哪天我和岑星詠被車撞了,她絕對先救岑星詠。”蒼姁捏着手裡的發絲打轉,忽然問,“是你的話你先救誰?”
殷南鹄回答:“先攔住馬車防止肇事者逃逸。”
蒼姁頓住片刻,又歎道:“我也好想要一個眷屬啊。”
她看着心緒低迷,殷南鹄開口講道理:“戚彥不是無緣無故就喜愛岑莊主,人與人的感情是從相處中得來的。”
蒼姁轉過來直面殷南鹄,提高聲音吼道:“我也!好想要!一個眷屬啊!”她吼完立時轉身回去,撐起下巴對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做白日夢,“為什麼就不可以讓我的眷屬從天而降,什麼事都不記得隻記得要照顧好我呢?”
殷南鹄失笑道:“這樣的想法怎麼會成真,不如你就找個合适的人,像岑莊主待戚彥那樣待她就好了。”
這樣的成本對蒼姁來說太高,玩遊戲和打磨機關就夠讓人煩的了。蒼姁假裝沒聽見,繼續幻想道:“說不定我去撿一顆種子種,開花之後結出的不是果子,是我的眷屬。”
見她毫無在現實生活裡做出改變的意思,殷南鹄索性也緘口不言。她堅信人是可以改變的,殷南鹄決定帶領蒼姁這個沒事就愛待在石室裡半個月不出來的人融入社會,将愛說不着邊際的話還喜歡犯懶的蒼姁改造成開朗可靠的人。
她還在心裡草拟改變蒼姁的計劃,思索着找個什麼理由騙蒼姁振作一段時間知道勞動社交的好處。隔着一道矮牆,戚彥的聲音在屋後響起:“蒼姁,來吃飯。”
癱在窗邊的蒼姁立即推窗應聲,站起來準備去吃午飯。殷南鹄更覺納罕,問:“你怎麼就這樣過去了?”
陽光照過推開的窗戶,蒼姁在風送來花粉裡搓搓鼻子,笑着說:“這樣也挺好,随便戚彥當岑星詠的眷屬,我跟在她們身後讓岑星詠給我零花錢,吃戚彥做的東西。”
還坐在窗邊的殷南鹄沉思許久,原來蒼姁理想中的生活僅此而已。蒼姁不是很懂得珍惜的人,但也有例外——這樣的日子自從戚彥離開神農莊已經一個多月沒體驗過了。
一路追趕圍截,不過想看戚彥什麼時候放棄抵抗回到自己和岑星詠身邊。蒼姁藏在暗處往外頭窺探,那三人拿走襪子後離開房間,像是追着什麼人似的跟到山間樹林裡。
在她們前頭宛如釣餌般引着她們的是闊别已久的戚彥。蒼姁按耐住心中的驚訝,在夜色中盡力看得更清楚些。戚彥猴子般爬上樹,蒼秾将襪子丢給她,說:“你要的東西。”
戚彥要襪子?莫非是逃亡途中盤纏不夠,沒有襪子穿了?戚彥和蒼姁一樣難以置信:“你們還當真了?”她打個哈欠,說,“這個時候還鬧這些,睡得晚了會長不高的。”
她靠在枝桠間合上眼,蒼秾揚聲說:“戚彥,我知道你始終在暗處看着我們。你們都不避諱,那我也直接問了:你到底有沒有偷走岑莊主寫的秘籍?”
昏昏欲睡的戚彥坐直身子,字字堅定地說:“沒有。”
聽她說到這裡,蒼姁全然不覺得奇怪。戚彥從來就隻跟着岑星詠跑,她若是真的對《五毒秘法》别有用心,大概也隻是因為那本書是岑星詠寫的。在流言四起的神農莊裡,除了一直被她當寶貝捧的岑星詠,估計也隻有蒼姁這般信她。
那邊的對話尚未結束,丘玄生緊接着問了個蒼姁最想知道的問題:“既然你沒偷,為什麼不回神農莊?岑莊主和殷大娘都不怪你,蒼姁前輩也還是把你當朋友。她們追你來戊窠城,卻沒有對你施加拳腳,為什麼不可以兩方坦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