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臨下俯瞰他的少年面露古怪,像是真心實意的抱怨,怎麼淨是說些廢話。
“我以為,在做出這種逾越規則的行為之前,你就已經做好了,不被規則保護的心理準備?”
本來不就是如此嗎?
秩序是約束集體中個體行為的公約,也是保護集體中每個個體的行為準則。
還是那句話:沒有絕對不允許的事情,隻要能夠付得起代價。
要麼就規規矩矩遵紀守法,要麼就各憑本事違法犯罪——又想要逾越規則的特權,又不想放棄規則的保護……
哪有那麼多的好事,都讓一個人占了?
東谷勇人看着飛鳥徹羽的眼睛。
從那雙眼睛裡面,看見自己張皇醜陋的面容,怯懦無能的靈魂,和不值一提無人在意的生命。
就這樣判決了他的罪責。
“你沒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
“不是這樣的!我也……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出此下策!本來就是我們排到的腎源,就因為他們有錢!我哥現在就隻能躺在病床上等死!我能怎麼辦?!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我哥不能死……”
“那你為什麼不去報複插隊的那一家?或者把自己的捐給他?”
真爛。
沒能力解決問題,沒血性打擊報複,沒擔當自己捐獻,就抓住和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的其他病人,挑軟柿子捏。
這種詭異的相似感,讓飛鳥徹羽有種久别重逢的興奮感:
讓他想起自己作為香槟的時候,偶爾會出去跟着出任務,面對的當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雙方如出一轍……說不定香槟後來居上的壞。
所以理所應當的,誰也沒什麼必要憐憫誰,更狡猾更有耐心的活下來。
垃圾?就隻好被淘汰。
一聲爆鳴在東谷勇人耳邊炸開,彈藥的硝煙味合着蛋白質燒焦的糊味萦繞在鼻尖,沒等他做出任何反應,緊接着就又是一槍,擦過頭顱,嵌進背後的牆體。
直到打空彈夾,剛剛誕生生命的手槍讨好地貼到飛鳥徹羽手邊,蹭蹭。
隻留下原地癱軟成一灘爛泥的家夥。
怪可憐的。
飛鳥徹羽稀薄的道德底線,隻能保證對方的生命安全。
……至于心理健康?
——癫了又不影響活命。
沒死就行呗。
飛鳥徹羽本來想再踹他一腳,但是對方這副作态,又實在有點惡心,感覺沒有辦法對自己那麼殘忍,遂隻好悻悻作罷。
在聽到聲音選擇破門而入的,一衆特警的注目禮中,飛鳥徹羽跳下桌子,露出一個很是惡劣的笑容,将剛剛打空子彈,尚未冷卻的槍管捅進歹徒嘴裡。
突逢巨變的獵犬們尚未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保護歹徒的生命安全,反客為主的少年就率先扣動了扳機。
“等……”
——毫無疑問,是空槍。
飛鳥徹羽不想和他有什麼肢體接觸,于是用抽出來槍身,拍拍神谷勇人側臉上,剛剛被踹出來的紅印:
“不會真的以為我會當着警察的面殺人吧?你以為我是你嗎?”
可憐的歹徒早就吓破了膽子,唯一能回應的方式就是身下不容忽視的尿騷味。
飛鳥徹羽:……
眼前的少年嫌惡的攤手,将手裡的空殼子随便丢進旁邊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懷裡,然後被對方手忙腳亂的接住。
“開個玩笑——遇見我算你倒黴。”
*
……活躍的血肉順着手臂蜂擁而上,很快占據整個小臂,甚至絲毫沒有延緩的趨勢。
下一個瞬間,原本被萩原研二随手塞在衣服口袋裡的,來自新同學的見面禮展開自己的肚皮,露出自己内部密密麻麻撰寫好的咒文。
原本肆無忌憚地在攻城略地的血肉,就像是被食鹽驅逐的蝸牛,頃刻之間就退散的幹幹淨淨。隻留下沒能退散幹淨的血印子,殘留在萩原研二的衣袖,像是吸飽了鮮血的水蛭,狼狽地吸附在青年的手臂上。
被幾人翹首以盼的少年推開店門,将略有淩亂的衣衫打理整齊,不用環顧四周,很是精準的就和他們對上視線。
準确的說,是和被諸伏景光半背半架着的萩原研二對上視線。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飛鳥徹羽明知故問,看起來興緻勃勃,心情大好,和剛剛在警校報道時的那個面癱的警校新生簡直判若兩人:“現在流行在醫院門口勾肩搭背地……團建嗎?”
這話實在毫不掩飾,就差是将“鸢尾彌生另有隐情”寫在臉上了。
鬼使神差地,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面打開吊燈,被刺目的光線晃了眼睛,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來,之前這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是來自于哪裡了。
半長頭發的青年福至心靈,頓悟的瞬間,連身體的不适都可以暫時抛擲腦後:
“你是那天晚上那個……酒吧綁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