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黑羽徹也的時候,是在校園祭,高一A班投票決定,選擇“性轉咖啡廳”作為營收項目。
展會要提前一周前去布展,長谷川由紀就是在那裡遇見黑羽徹也的:坐在店角落的高腳凳上,給負責扮演“王子”的女生畫肖像畫。
畫好的等身油畫會被加急裝裱起來,挂在店内的牆壁上,就像是真正的古堡會客室。
出乎意料地,黑羽徹也很受歡迎,被一衆同學們簇擁在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他們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黑羽同學,好強!連這次店面的室内設計都是黑羽完成的!”
“欸?!黑羽你還懂室内設計啊?!”
“别亂動,”少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畫布上,“不懂。”
“好謙虛哦……明明大家都是親眼看着你畫完的設計稿吧?”
“确實不懂——照着我家畫的。”
日本哪有這種城堡建築啊。
于是周圍的同學就笑成一團:“黑羽可真幽默啊。”
……什麼啊。
明明很受歡迎啊。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校園祭當天,那個頂着和黑羽徹也神似的臉的孩子興沖沖地舉着一個巨大的相機,直奔高一A班的咖啡廳,對着拖着巨大裙擺的黑羽徹也就是一通拍。
黑羽快鬥早就和黑羽徹也的那些個同學們都混熟了,他長得好看,聽話懂事,嘴巴也甜,在哪裡都吃得開,很快就接手了招攬顧客的工作,店門口排起了長隊。
黑羽徹也用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給點了“紅茶”的顧客斟茶。
手機拍照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耳畔響起,刺目的閃光燈怼着黑羽徹也的眼睛,透過鏡片在視網膜上留下一片陰影。
剛剛還在認真工作的少年一下子冷了臉:
“删掉。”
突然就沒有人講話了。
高一A班的同學們不說,所以在這裡的客人也識相的閉上了嘴。
周邊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過來,向黑羽徹也行注目禮。
被當衆甩了冷臉的同學有些挂不住面子,色厲内荏道:“有什麼關系啊?!一張照片而已——你們搞這個不也應該包括合照這種選項的嗎?”
又是那種叫人窒息的死寂,像是沉沒在幽深寒冷的深海中,被強大的水壓攆得粉身碎骨。
如芒在背的感覺,隻是這次出現在了黑羽徹也身上。
長谷川由紀發覺現在的情況似曾相識,隔着幾張桌子,和收銀台,她仿佛看到了第二個“長谷川由紀”的誕生。
真好啊。
像是被水邊溺死的水鬼,要将路過的人也拖入水中,壓下他的頭,讓腥臭的水液從口鼻中灌進去……直到被耗盡最後一口氧氣,沖走最後一點體溫……
——這樣她才可以獲得解脫。
長谷川要借着收銀台的遮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軟肉,才可以勉強維持着面色平靜,不讓嘴角在衆目睽睽之下翹起。
【删……
“哥?”
像是小動物獨有的氣氛雷達一樣,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探出來,嗅嗅,很快搞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黑羽快鬥伸手讨要對方的手機:“哥哥,我們這裡未經本人允許是不可以拍照的哦——不過買的多了可以去收銀台領一份布丁,我推薦牛奶巧克力口味的,真的很好吃!”
被遞了個台階下的家夥悻悻地順坡下驢,依言領了一份布丁,這事也就算是這麼過去了。
像是按下了舞會視頻的播放鍵,大家開始不約而同地假裝熱情,每個人都竭力讓剛才的小插曲變得從未發生過。
長谷川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黑羽徹也的差别在何處:
不是性格天賦這種個人的因素,因為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選擇像愛自己一樣愛她。
認識到這一點的長谷川心底最後一點禍水東引的愧疚都蕩然無存。
憑什麼?
*
“哥——”
黑羽快鬥将完成了工作交接的飛鳥徹羽拉到角落裡,準備秋後算賬:“你想要對他用言靈是不是?”
飛鳥徹羽頂着那張、照着黑羽快鬥捏的易容,很是坦然。
就是你想的那樣,沒污蔑我。
“不許!明明好好說話就可以解決的吧?”
飛鳥徹羽哼笑:“那家夥長得歪瓜裂棗的,想得到是挺美,人事不幹一點,還做夢叫我說好話讨他歡心——就算我真說了,他聽得懂嗎?”
為保護周圍普通人安全,不被飛鳥徹羽坑害的黑羽快鬥小大人似的歎了一口氣。
行吧。
沒傷害别人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過還好他願意聽他的話,隻好之後嚴加管束這樣子……
飛鳥徹羽用食指鈎住小孩的後衣領子,将他拖到身後。
“黑羽同學?你現在有時間嗎?放不方便請教一個問題呢?”
“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