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快鬥從他身後探出頭來,認出來那是飛鳥徹羽的同學之一,名叫長谷川由紀:“為什麼不可以?問嘛。”
飛鳥徹羽就伸手捏住他的臉,黑羽快鬥很配合地哀叫了一聲。
少年一怔,垂下眼眸控訴他:我都沒使勁。
于是黑羽快鬥“嘿嘿”的沖着他笑,企圖蒙混過關。
“我想問:為什麼會被欺負呢?”
不是沒有發現,黑羽對自己的防備和抗拒,事實上,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少年環視一周最後和她對上視線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為什麼呢?
我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
長達幾個月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争先恐後地跨越眼眶,奔湧而出。
“為什麼啊?!我做錯什麼了嗎?憑什麼這麼對我?憑什麼就是欺負我?憑什麼你連我的名字都沒記住就開始讨厭我?我和你們有什麼不一樣?我……”
“前面幾個問題,我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你們;最後一個,至少我看不出你和我們有什麼不同。”
飛鳥徹羽說完了,拉着黑羽快鬥的手準備走……
但是黑羽快鬥杵在原地不願意動:“哥,那都是校園霸淩了——我們幫幫她嘛。”
小孩又開始拿出他的拿手把戲,眨巴着眼睛撒嬌。
少年歎了一口氣,俯下身子和他保持平視:“快鬥,你想想,如果你在大街上遇見了人販子,想要硬把你搶走,這種時候你會和誰求助?”
“警察?家長?老師?旁邊身體強壯的成年人?好朋友?還是和你根本不熟的同齡人?”
少年的話委婉又含蓄,偏偏将她心裡那點陰暗的計劃和隐秘的惡意毫不留情地曝曬在陽光下,沒給她留半點面子。
你希望他怎麼救你呢?
通過代替你的位置嗎?
“……那不就是更要幫忙了嗎?”
飛鳥徹羽對上黑羽快鬥那雙清淩淩的眼睛,黑羽快鬥也毫不動搖地盯着他,透過那張完美無瑕的年輕皮囊,看見了獨屬于“香槟”的那個蒼白衰老的靈魂。
黑羽快鬥不服氣地鼓着臉,脆生生道:“她都選擇和自己沒有交情,而且也未必有能力的人作為求助對象,那不就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更不能袖手旁觀了不是嗎?”
……真好啊。
理所當然地相信身邊遇見的就是好人,沒有理由的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燭火。
飛鳥徹羽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太掃興的人:
也許黑羽快鬥以後也會認識到,人心隔肚皮,很多人胸腔裡跳動的不是柔軟滾燙的心髒,而是被無止境的貪婪、沒由來的惡意攪合均勻,腐爛之後捏成心髒的形狀,用來自欺欺人的東西。
但不是現在。
像先前多少次的争執都以飛鳥徹羽的讓步告終,這次也不例外,少年輕歎一聲:“說說看吧,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黑羽快鬥于是滿意了,像隻歡脫的小猴子,跳上飛鳥徹羽的腰,又往上竄了兩節,摟住他的脖子:“那我們去坐下找點吃的,慢慢聊吧?”
*
于是三人在學校門口的“百目”坐定。
“自便。”
長谷川由紀接過菜單,差點沒被後面的價格驚掉下巴,最後隻是試探性地點了一杯檸檬水。
“百目”是在日本很有名氣的連鎖甜品店品牌,味道好服務好,就是價格實在不太好,這家又是開在學校門口,所以生意有種不冷不熱的蕭條感。
但是飛鳥徹羽不喜歡人多,所以價格也可以算是它的優點之一。
聽完了長谷川由紀的情況,少年翹着腿,垂下眼眸,用紙巾将旁邊小孩的嘴角擦幹淨:“所以你打算讓我怎麼做呢?”
“……就說……是朋友什麼的……有朋友一起的話應該會好很多吧。”
飛鳥徹羽要讓她逗笑了,要是現在自己敢點頭,誰知道她會不會打着自己的名字幹出什麼莫名其妙的事。
“但是黑羽徹也很少去學校,即使是這樣說了,‘不存在的朋友’其實根本起不到什麼幫助的吧?”
飛鳥徹羽擡眼看着她,在她說出什麼不适合小孩聽的話之前制止了她:
說話之前考慮清楚。
“我的建議是,抓住其中一個,在衆目睽睽之下狠揍一頓,肯定會有人來拉偏架的,隻要抓住其中的一個下狠手,一次不行就再來第二次——露出你的牙齒,不會有人會閑的沒事非要和一條瘋狗過不去的。”
學校也是一個小社會。
這裡面的學生因為家世樣貌性格成績等等因素,被分化成三六九等,就像是肉食動物捕獵草食動物,如果沒有辦法以外力破局的話,那麼露出自己的獠牙是最好的選擇。
“沒辦法的!怎麼可能打得過啊?!”
“那我沒辦法了——我今年也才16歲,隻是個學生而已——如果為了挽救自己都沒有辦法下定決心的話……”
飛鳥徹羽攤手聳肩。
太刻薄的話不方便在黑羽快鬥面前講,但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該懂得都懂。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長谷川還有一點反抗的血性,這麼久下來也已經被一盆盆冷水沖刷幹淨了:
“再想想辦法吧?我真的做不到——隻要在他們面前袒護我一下不就好了嗎?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隻要有朋友就好了,‘黑羽徹也’的權重肯定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
“沒膽子和他們說不,指使起我來倒是得心應手——好啊,我會讓你如意的。”
蠱惑的海妖像是通俗故事裡面的那種最經典的惡魔,你盡可以向他期許一切,前提是可以支付得起代價。
“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