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多久?”
“大概……十年左右吧?可能早些也可能晚些,說不定下一次咱們再見面的時候,這個身體裡面的就不再是‘我’了——或者幹脆變性了也不是不可能?”
飛鳥徹羽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你吃了多少?”
“很多,可能比阿陣殺過的人還要多。”
“……吐出來!”
琴酒隻覺得額間的青筋止不住地跳,比自己這些年帶着一個個蠢貨給他們善後擠壓起來的怒火加起來還要多。
瘋了嗎?!明知道這種行徑就是飲鸠止渴,飛鳥徹羽又要發什麼神經?!
“不行啊,我需要魔力,很多很多——阿陣也知道我小時候很弱的吧?沒有這種傍身的東西,我最後的價值就隻剩下躺在手術台上,被敲骨吸髓割肉放血,成為珍稀藥材了。”
成為鑲合體的話,出賣未來,至少能抓到觸手可及的現在——反正他至始至終也沒什麼好的選擇。
“我不能死啊,”飛鳥徹羽慘笑一聲,用手指梳理他被吹亂的發絲,“我還要拖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獄呢。”
“犟嘴,公安真是把你教壞了——一群飯桶。”
琴酒一時間不知道該講些什麼,沉默蔓延開來,隻聽見風筒鼓風的嗡鳴聲:
“……我想殺你。”
“我知道。但是殺掉‘香槟’的話,就算是阿陣也叫背叛組織吧?”
甯願背上“背叛組織”的罪名都要殺掉我的話,阿陣其實對組織也就那麼回事嘛~
飛鳥徹羽對此很滿意,一想到所有人恨自己的不恨自己的,立場對立的統一戰線的,無不真心實意地祈禱自己長命百歲千歲萬歲,隻有阿陣真心實意地希望自己去死……
真好啊。
可以預想到的,可以被接受未來,而不是泡在玻璃罐裡,痛苦的延續生命。
“我期待着——麻煩到那個時候,給我個體面吧。”
飛鳥徹羽細細檢查之後,确定沒有吹漏,才接過手套端過來的小碗,用小勺舀起一點綠色的不詳物體就要往他臉上塗。
順便指使手套幫琴酒抓着頭發。
“是面膜啦。阿陣已經26歲了,作息不規律,飲食不健□□氣受傷亂七八糟的疊加在一起,根本不到老的時候就會一臉褶子了吧?”
“塗了這個,變成不老不死的老妖怪。”
面膜調的太稠了,要用小勺一點一點推開,飛鳥徹羽對于“把時間浪費在琴酒身上”這件事樂此不疲,完全不見他平時不愛理人的讨厭勁。
“我後悔了。”
飛鳥徹羽覺得自己可能是之前睡過了頭,現在折腰低頭的姿勢又有些供血不足,怎麼又開始頭暈?
“就當是我剛剛在餐桌上說的話都在發瘋,阿陣還是爛在組織裡面比較好,反正……”
?
又是一個大晃神,這次差點直接栽下去,飛鳥徹羽連忙扶住身下的布料,爬在沙發背上。
琴酒很淡定地先接住了他掉下來的碗勺,頂着一張“綠臉”,擱在茶幾上。
怎麼……?什麼時候?
塞壬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得住猶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的眩暈掉了下去,被早就有心理準備的琴酒在下面伸手接住。
茶幾上喝了兩口,現在已經晾涼的“溫水”,毫不起眼的站在一旁的角落。
——這次是吐真劑,組織最新的研究成果,無色無味,還摻了一點安眠藥。
琴酒把他放在沙發上,先去把臉上黏糊糊的東西洗掉,再把塞壬搬到他自己的那件卧室,昏暗的燈光打在睫毛上,留下些許濃密的陰影。
……不長記性,也沒警惕心。
一時間他自己也想不清楚,究竟是該譏諷飛鳥徹羽剛上一次當緊接着還能再上第二次,還是該鄙夷組織的叛徒在組織的琴酒面前都不知道提起一點警惕。
也許是自己的錯,黑澤陣把他教壞了,隻是琴酒并不想改。
沒醒的時候看起來倒是很乖。
男人站在陰影裡,在這個時候才願意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就好像是隻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之間才能維系的住一點限定式的體面。
不然怎麼辦呢?
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就像是對待其他的“老鼠”一樣?
“香槟”不是組織的叛徒。
——不是組織的,是我的。
這麼想着,琴酒的雙手握住少年纖細的脖子,太過接近的距離,他甚至能感受到手心裡跳動的脈搏。
不會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他了,琴酒笃定這一點。
看見他的不為人知,聽見他的欲言又止,理解他的迫不得已,觊觎他的溫柔——也真心希望他去死。
琴酒比飛鳥徹羽更懂自己。
如果注定要走上這條死路的話,不如死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