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忽的擡頭，紅着眼眶問：“她的屍體在哪？”

這時那股托卡伊遊離的氣質終于破碎，不再神秘，也不再難以捉摸，真正的涼宮郁也暴露出來，他隻是一個失去親人的少年。

那麼可憐，又那麼脆弱。

組織是黑暗裡擇人而噬的怪物，所有沾染上的人都不會得到好下場。

即便你是代号成員，即便你已經爬到了負責人的位置。

仍然要被這頭怪物撕咬下血肉，先是在乎的人，再是自己的性命，都将成為組織的的養料。

“我托人埋在墓園了。”

諸伏景光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到此結束吧。”

眼前的男人居高臨下，藍色的眼裡隻有霧霭沉沉，看不見自己的倒影。涼宮郁也再一次面對這樣的困境，隻是這一次，他真的會死。

要怎麼辦？

胸腔裡的心髒随着思緒加速跳動，涼宮郁也隻能聽到自己逐漸亂了分寸的呼吸和心跳聲，其他的已經無暇顧及。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肉裡。

涼宮郁也咬了咬嘴唇，有些急躁，無論是什麼都好……

讓這個卧底警察被絆住，哪怕隻是幾秒鐘。

警察最在乎什麼？

群衆？國家？

還是…同伴？

涼宮郁也福至心靈，閉了閉眼，那就賭一把吧。

左右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輸出去的了。

諸伏景光掏出一把槍，看着對方的眼睛，語氣平靜，“這裡面有兩顆子彈，一顆給你，一顆留給我自己。”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對方的睫毛正在顫動，出于對死亡的恐懼，托卡伊白皙的額頭上冷汗已經浸濕了碎發。他看起來那麼年輕，那麼富有生命力，諸伏景光無數次惋惜，托卡伊如果是他的後輩該多好。

這樣的才能，放在哪裡都很耀眼。

可惜他們是敵人，一切都應該結束了。

此刻浮動的空氣全都寂靜下來，安靜得似乎能聽到心跳聲，他舉起手槍，瞄準托卡伊的心髒，拉動槍栓發出“咔”的一聲脆響。

諸伏景光緩緩道：“再見了，涼宮郁也。”

——恰是此時時刻

對方倏地直視他，諸伏景光一愣，原本表情恹恹的托卡伊露出笃定的表情，銳利的視線穿透凝重的氣氛，“你确定嗎？”

托卡伊似乎并沒有自己性命被死神盯上的自覺，語調沒有起伏，“我死了之後，組織會處理我在實驗室的電腦和其他資料，而那裡面有波本是公安卧底警察的相關證據。”

他這時又恢複了托卡伊一貫的眼神，一字一頓道：“你确定要用我換你們兩個的命嗎？”

什麼？

諸伏景光動作一頓，心跳漏了半拍之後又強行冷靜下來，審視着這個狡猾罪犯。

那慘白的臉色證明此刻這人的狀況已經脆弱得不堪一擊，額角凝結的汗珠也緩緩滑落，可對方卻露出了勝券在握的表情。

但托卡伊很可能在詐自己。

“波本也是卧底？”諸伏景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他面上仍然沒有變化，“可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青年忽的笑了一聲。

“諸伏警官、”

對方搭上了自己握槍的手腕，那雙淺色眼瞳順勢朝他靠近，距離近到似乎要貼上他的臉，諸伏景光甚至能看清托卡伊眼裡的血絲，由于剛剛哭過而紅透的眼眶。

明明已是強弩之末，為什麼還會露出這種表情？

他聽到這人道：“如果沒有關系，那麼在我說完那些話之前，你的子彈就該貫穿我的心髒——”

聞言，諸伏景光瞳孔猛地一縮，而托卡伊嘴角勾起弧度。

“而你猶豫到了現在。”

牆上的鐘表還在咔咔作響，涼宮郁也聽到嗒的一聲，時針指向十二點。

新的一天到來了。

他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