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虛弱的語氣,好露骨的威脅。
但身為暴君,雷文也是有點硬骨頭在的,他覺得自己還能掙紮:“我的确沒帶錢,但可以把身上的戒指抵押給你。”
雷文摘下手套,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修長的手指勾起纏繞在戒托上的靈擺挂鍊,拆卸——
【咦?怎麼,要賣兩斤青菜,你掂掂覺得抓多了,再收回去幾顆?】
雷文:“……”
和一隻沒頭沒腦的毛團子争執有點掉價,雷文深呼吸了一口氣:“它們本來就不是一體的。隻是我怕丢靈擺,所以把它纏在戒指上。”
康柯面帶遺憾地搖搖頭:“總局剛施行了政務改革,現在不接受以物抵價,隻接受按勞償還。”
“……”雷文頓住動作,擡頭盯着康柯看了片刻,忽地嗤笑了一聲。
下一瞬,滾燙的鮮血迸濺而出。
系統延遲了半秒的尖叫在耳邊炸響,康柯神色不變地側臉,避開雷文炸裂的頭顱,順便伸手捏住正在雞叫的光團:“我沒動手。他是自殺。”
難怪剛剛退縮到一半,又硬氣了回去,原來是覺得自己還有死亡這個大保底。
【唔唔唔——】系統奮力掙紮。
康柯調整了下系統的音量,手一松,就聽系統以30分貝的音量尖叫:【有病吧!!給他介紹個工作而已!!就這麼不想當牛馬嗎??】
康柯覺得的确沒人會想當牛馬。
他拍拍炸毛的團子:“等會再叫,先查查他有沒有被回收進滞留處。”
這可是唯一的報告小能手,決不能放跑這個天選打工人!
·
滞留處内。
天選打工人的身影正逐漸凝實,平躺于虛無之上。
雷文如同脫水的魚,猛然弓身“嗬”了一聲,睜開雙目。
頭顱炸裂的感觸依舊清晰,他拖着汗濕的身體爬起來,擡手摸了下自己恢複如初的腦袋,須臾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滞留處,這個特殊的空間,他曾和接觸到的第一任院長聊起過。
這裡看似隻是療養院接待病人的前台,其實大有文章。據說是那個什麼“宇宙療養院總部”的頂頭上司親自開辟的獨立空間。
進入這裡的病人未經院長的許可,無法自行離開;在任何情況下,院長也無法踏足這片專屬于病人的等候區域。
這樣的設計,既能防止心懷惡念的病人侵入療養院;也能在院長居心不良時,給病人留一條自保的後路。
接下來,他隻要在綠色的光路重新浮現時,不踏入鐵欄門,就可以——
寒鐵與血鏽的氣息在不經意間掠過他的鼻翼。
“……”雷文猛然僵住。
他在滞留處内呆了半年,這裡從沒有聲音,沒有光,更沒有什麼鐵與血的氣味。
輕而舒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擡頭看向虛無的盡頭,望見一抹蒼白的身影,蜷曲蓬松的紅色長發像流動的血,或是燃燒的火。
康柯不緊不慢地踱着步,捏了下手裡的團子系統:【注意看。這個男人的大保底沒了。】
系統發出嚣張的笑聲,幾秒後又咦了一下,學着康柯在顱内小聲嘀咕:【他怎麼看起來不咋害怕啊?不愧是暴君。這心理素質。】
康柯點頭:【加班一定不會壓垮他。】
雷文莫名感到一陣惡寒,但他并不畏懼。這種無用的情緒在很久之前就被他舍棄,重新填滿他的是憤怒和厭惡。
他看着那道緩步走來的人影,隻覺得困惑:“曾有人對我說,除非總局的那位頂頭上司親臨,否則沒有院長能踏入這裡。”
“那是以前。”康柯終于開口。
他在距離天選打工人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以免對方又受刺激,怒而自殺。
把人救回來倒是不難,但是病人自殺也是需要寫報告的,重複自殺還得開視頻會議。
報告倒是可以讓病人自己寫,視頻會就不太方便代勞了……重點是開視頻會議也得穿大全套,他短時間内不想再紮第二次痛包。
院長的苦,天選打工人并不知道,雷文隻是戒備地看着康柯:“你的意思是,現在有很多像你這樣的院長?”
有很多就好了,落在他身上的工作也能少一點。康柯歎息着搖頭:“恐怕隻有我一個。”
短短一句話,蘊含着康柯對新一代同事的失望、恨鐵不成鋼。
但落進雷文的耳朵裡,就變成了對自己能力的炫耀,一種委婉的示威。
“……”雷文默不作聲,在連死亡這條後路都徹底被剝奪的當下,他不得不暫且屈服,“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好像一朵倔強清冷小白花。是不是代錯了人設?】
康柯瞥了小白花一眼,隻能看見一粒大白丸子飄在黑漆漆的半空中。
根據他發燒多年的經驗總結,那顆大白丸子應該是小白花的頭。
他摸摸手臂上千洞百孔的軍服,其實也沒想做什麼。就是在今早紮痛包……紮軍裝的時候,看着滿滿的勳章,他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事已經夠多了,是時候該對自己好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