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感到匪夷所思。
就在昨天,他還想诓騙新院長和他出門,但現在,他不了。
他想做回死宅。
“這是挖土的鐵鍬,這是裝土的背囊。”康柯将笨重的農具和蛇皮袋子塞進雷文手裡,明知故問,“你怎麼這麼僵硬?”
雷文想把鐵鍬砸在康柯頭上——而甚至就連這些農具,都是新院長剛剛賣了他的台燈(99點),臨時換來的。
康柯仿佛沒感覺到身邊正在醞釀的謀殺案:“我和你一起去。”
中檔的床具,還是硬了點,昨晚睡得不安穩。但是沒辦法,為了給員工提供最好的辦公場所,他願意犧牲一點自己的生活條件。
但也不能犧牲太久,畢竟他這次是沖着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來的。工作時争做最優秀的員工,退休後,他也要争睡最柔軟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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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着對生活質量的高要求,康柯攜員工出發了。
療養院将他們傳送進一個嘈雜的市集裡,康柯走了幾步,發覺雷文沒跟上:“?許久沒回來,近鄉情怯?”
他回頭看人,順道也掃了眼整片區域。
這個市集人很多,但并不繁華。
低矮的石頭房擠占着本就不寬的道路,泥濘的水窪遍布于泥土路上。挺着啤酒肚的商人在推車後叫賣,女人挎着竹籃沿街兜售水果或雜貨。
這是中世紀歐洲常見的市集形态,看某些推車上展示的靈擺和煉金藥劑,也可能摻了點西方幻想的獨有色彩。
雷文神情冷靜地脫掉外袍,包住臉,深呼吸了一口氣,才伸手扛起鋤頭和蛇皮袋子:“沒什麼,就是不愛跟人打交道。搞快點,随便找個地方,我們挖完就走。”
放下農具,他是張揚的暴君,拿起農具,他獲得了社恐。
“你在胡說什麼?”康柯挂着最溫柔的表情說最殘忍的話,“我的療養院,即便是土也要用最優秀的。怎麼能馬馬虎虎地結束。”
他在雷文殺人的目光中拿出昨晚寫好的購物清單,就近攔了個賣貨女詢問:“勞駕,我想問問這市集裡有沒有賣種子的商鋪?如果需要最肥沃的土和最柔軟的床,我該去哪裡尋找?”
他聲音溫和,措辭講究,雖然總帶病容,但生得高挑。一米八五的個子撐起聖潔的白色軍禮服,熾烈的紅色長發像能燃盡世間的一切污穢。
——這是賣貨女眼中的康柯。
而對于康柯本人來說,就是他長得比較像個聖殿職工,在中世紀很好問話:“您知曉答案嗎?”
他問得很耐心,也不怕賣貨女回答不上來。因為這問題不光是沖着賣貨女問的,周圍的商人們陸續注意到他的樣貌和打扮,靜默幾秒後,嗡地一下蜂擁而來:
“我知道我知道!這市集裡的确有賣種子的,但那家的種子早就被瘟疫污染了,所以擺到現在都沒人買!”
“啊……騎士大人,這是何等純粹聖潔的身姿,請您看見我的苦,目視我的罪,替我在神明面前美言……”
“哎呀走開啊,要祈禱去聖殿祈禱!哪有當街攔住聖殿騎士做禱告的?你擋住我回答騎士大人的問題了——最肥沃的土,那肯定是白島附近的土了吧?畢竟那裡是衆神隕落之地,土裡掩埋着神明的骸骨,世上還有别的土能比那裡更肥沃嗎?”
“對對。不過這最柔軟的床……呃,衆所周知,這世上最奢貴的兩張床,一張由上千名煉金術師和皇家珍寶打造,屬于雷文陛下;另一張屬于聖子大人,據說是光明神曾用過的休憩所……”
康柯挂着得體的微笑全程點頭,用一次小型光明術白嫖了兩麻袋被淨化的種子、一麻袋番薯,穿過終于散開的人群,在牆角撿到自閉暴君菇(被迫背負農具版)×1。
系統:【怎麼回事?隻是被人撞掉了裹臉的衣服,又不是被撞掉了身上的衣服,怎麼就沒臉見人,面壁思過了呢?】
雷文借着康柯的遮擋,從牆縫裡拔出自己,偷感很重地撕下衣袍上還幹淨的部分,重新将自己的臉裹上:“問夠了?現在去哪?不會真要去白島吧?”
蒙上臉,他的刺頭勁兒就又回來了。
“這個市集,我來過。離皇宮很近,但離白島很遠。你想橫跨半個羅曼大陸——”
系統好奇地掀起一道風,吹開雷文的面罩。
雷文:“!”
“狗狗别跑!”不遠處啪嗒啪嗒跑來一個小孩。
“咚!”雷文再次一頭将自己連人帶農具種進了牆縫裡。
康柯饒有興緻地欣賞了會兒自閉菇,将菇再度拔出來:“挖土是你的任務,我不去白島。皇宮就在附近,我們兵分兩路,我先去零元購。”
雷文:“……?”
“先”去?零元購?
系統嘿嘿:【不知道皇宮裡都有什麼好東西。】
雷文:“…………”
假如單獨行動有逃跑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在意皇宮裡的那點财物。
但眼下他的脖頸上還拴着一條康柯“送”他的細銀鍊,用上戴尤斯克拉蒙靈擺都弄不斷,明擺着不可能逃跑,那他怎麼可能同意自己苦哈哈地跨越半個大陸去挖土,任憑混賬院長掃蕩他的财産?
雷文握住康柯的手腕,語氣堅定:“我也要去。”去拖後腿,“一般人不知道,其實皇宮裡有處花園,用的也是來自白島的土。你帶我一起進宮,我可以幫你引路。”
和一般妖精不同,他很不喜歡花園這種綠意盎然的場所,拿來當保住其他财富的籌碼,他一點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