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看到自己身上,就不那麼開心了。
巴爾德沒有急着問責,隻面無表情地大步走向聖殿後方,将失竊的重災區檢查了一遍。
财物沒丢。小偷不是沖着錢财來的。
巡邏隊什麼異常都沒發現,小偷實力不俗。
巴爾德在花後園……在大坑邊踱了一圈,大概推測出了小偷的目的。
蘊藏着神力的泥土,可能沾有毛發的床,那個看似荒唐的小偷多半是想利用這些整什麼詛咒,或者用禁術創生什麼怪物。可惜他從不掉發,小偷注定是無法利用他了。
巴爾德翹了一下唇角,很快唇角又嗖地一下墜回去。
——即便如此,被人偷床挖後花園,傳出去也很特麼的丢臉啊!
羅曼大陸如今的局勢是三方對峙,他所代表的宗教勢力,老對頭代表的皇權勢力,還有西南邊那個一年隻出一次門的老不死代表的非人勢力。
現在兩個勢力的統領都被偷了床、挖了花園,隻剩下老不死安然無恙……外人會怎麼想?那老不死的不得半夜笑醒,遣骨族給他送信幸災樂禍?
巴爾德是一個極其雙标的人。他可以幸災樂禍老對手,但死對頭決不能幸災樂禍他。
為了将丢臉掐死在搖籃裡,他做下了傍晚加班的決定。
…………
是夜。
明月高懸,是不死族早起的時候了。
巫妖塔内逐漸噪雜起來,打鐵聲、美食的芬芳、顔料的氣息……一切都為了向塔主人獻上最好的享受。
夜色最濃的時刻,一道身影出現在塔前。
他身上裹着一件極盡奢華、綴滿大量珠寶裝飾的黑袍,行動間寶石相撞,發出叮當脆響。
一隻同樣點綴滿紅寶石與金飾的骨鳥停在他手臂上,乖巧地任他摘下綁在骨爪搭上的信。
“皇宮和奧羅拉聖殿先後遇賊,小偷偷走了皇帝和聖子的床,還挖空了他們的花園?”
N懶洋洋的語調讀到後面,明顯揚高了起來,饒有興緻之餘,透出一股幸災樂禍的嘲笑。
很快有死靈士兵替他開門,将他恭敬地迎入塔中。骨族執事在詢問得知他這次沒看到心儀的貨品、隻想早些休息後,就識情知趣地躬身退下。
沿着塔内陡峭的台階盤旋而上,N興緻盎然地反複細品手中的信件,憑着肌肉記憶,推開自己寝卧的大門,習慣性地解開外袍,往床上一扔。
“丁零當啷!”
“……?”丁零當啷?
N的動作凝固住:這是衣袍落到床上該發出的動靜嗎?
盎然興緻一秒go die,N面無表情地擡起頭。
原本該放着大床的地方空空如也,隻有他剛丢下的衣袍攤在地面上,擁抱寂寞。
衣袍旁,地面上,隐約還多出一副刻畫,畫着一個不規則的橢圓形,裡面有行歪歪扭扭的字:花園(已挖空)
很明顯,這是小偷發現巫妖塔根本沒花園,于是妙筆生花,徒手生畫了一個,巧妙地完成了業績指标。
N:“……”
有·病·吧??
·
巴爾德和N,先後短暫地擁抱了一下快樂,又很快失去了快樂。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們,此時正抱着系統光球,圍在田地邊,對着一張骨質面具發呆。
“土裡為什麼有這種東西?”
康柯很龜毛,沾滿土的東西他不樂意碰,于是隻能是雷文把面具拿起來,捉在手裡來回翻。
白天犁地的時候沒發現,晚上加班寫報告時,雷文隔幾分鐘就要擡頭發呆摸會魚,反倒在月光下發覺了這片慘白的東西。
這面具的形态很熟悉,瘟疫期間,醫生們總會戴着這種鳥嘴面具出診。但用骨頭做的……雷文還是第一次見。
【滴嘟!掃描完畢:此物品附帶有瘟疫詛咒,請立即遠離!立即遠離!】
雷文下意識就要将面具往遠處扔,可動作做到一半,猛然頓住:“……什麼詛咒?”
他不算聰明絕頂,但至少也不笨。莫名其妙出現在花園土裡的面具、瘟疫詛咒、自己無緣無故染上的瘟疫……電光火石間,雷文已經串聯起了一切。
“……”他沉默下來。片刻後,扯開嘴角低笑了幾聲。
他手上還沾着潮濕的泥土。可夜色下,映入眼簾,那些粘在皮膚和白色骨面上的土,似乎都變成了血。
是父親的血,母親的血,他的血,無辜之人的血。
這是個腐爛入根的世界,善良的人活不下去,他不善良,可還是差點就被人害死了。
就像母親當年一樣。
——是因為他還不夠殘暴,他還是對那些潛藏在暗處蠅營狗苟的鼠輩太寬容,他就該——
“詛咒?在哪裡?”康柯皺着眉眯起眼睛端詳面具,活像在找一隻螞蟻。
找半天他有點不耐煩了,擡起手,像昨天拍枕頭那樣拍了拍面具:“再掃掃。”
【滴嘟!掃描完畢:此物品為神明遺骸(已淨化),具有部分神力殘餘,系珍稀道具,請慎重使用。】
康柯愣了一下,眼神微亮。
系統:【哈哈,這種珍稀道具可是硬通貨,能兌換不少療養點——啊!!活爹你幹什麼!!】
康柯擡手把面具丢進了地裡,并拿腳往土裡踩了踩。
擡頭對上雷文卡在“我憎恨這個世界”和“這奇葩在幹什麼”之間的視線,康柯難得因為真心的愉快而笑了下:“以後不必再特地找白島的土了。”
這哪是白骨面具?這是無限量肥料包啊!也不知道是誰埋進花園裡的,感恩。
雷文:“…………”
emo到一半被打斷,再想回到之前的狀态就不太連貫了。
雷文神情複雜地盯着康柯看了半晌,終于開口:“原來,你是認真想要種水稻啊。”
他還以為,這新院長是在故意羞辱他呢。
他垂頭看看那片埋着面具的土,忽然有點想笑。
苦心謀劃的陰謀,無法抵擋的死亡,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都不是。
他将所有的失去都歸咎于這腐朽的世界,但其實,隻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嗎?
這念頭像一柄寒刀,殘忍地捅入——
“自閉菇?”
康柯拍拍雷文的肩膀,語氣和善:“你是在摸魚嗎?當着院長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