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着暴打狗東西的目标,死宅出門了。
踏出巫妖塔沒半步,N又果斷轉身,退回門裡:“……晚點再去。”
刺眼的陽光令死宅出門的熱情變得冷靜。
他是不可能頂着大太陽出門的,絕對不可能。
哪怕他不像一般骨族那樣懼怕陽光,也不樂意沒事出門挨曬。
至于暴打巴爾德?
那狗東西配嗎?配讓他甯可頂着大太陽,也要出門幹架嗎?
“……”黑暗精靈無言以對地看着N從精神振作,重歸無精打采。腳步拖沓地走回塔内,摸出放置在各處的詛咒牙雕仔細端詳,拿着禁術細緻打掃一番灰塵,又放回原地,退幾步遠觀,近幾步調整角度。
近近退退,牙雕小人們終于整理好了。
N滿意地左看右看,心情舒暢。幾秒後又覺無聊,原地晃蕩一下,回到房間,從高聳無盡頭的書架上摸出一本常看常新的禁術秘籍,靠坐回骸骨靠椅上看。
黑暗精靈:“……”
如果系統在這裡,可能已經叫着“宅宅宅!天天就知道玩你那手辦看你那漫畫”撞上去了。
然而等在這裡的是黑暗精靈,羅曼大陸特産版。一種因為經常接受人類甲方的委托,所以情緒穩(萎)定(靡)到可以和卡皮巴拉媲美的生物。
站在原地等了會,黑暗精靈幹脆也在窗台邊坐了下來,沒事兒凹凹造型,吹吹樹葉子,就這麼和諧安靜地和巫妖王共處到傍晚。
夕陽落山,最後一絲光也被地平線吞沒。
N啪嗒關上書:“出發吧。”
無法與陽光共存的死宅終于出門了。
考慮到有可能會和巴爾德幹上一架,而巴爾德那缺德玩意兒又淨愛往他值錢的寶貝上砸,N沒有坐他那聲勢浩大的儀駕。
一路跟在黑暗精靈的身後,他們橫穿過精靈一族的領地——
“嗯?”N眼神微動,注意到不對勁的地方,“你們領地裡的守衛呢。”
神戰之前,精靈的居住地是“地廣人稀”。
神戰之後,他把來向他尋求庇護的精靈全趕到了龍息雪山邊上,還把常年鬧分居的黑暗精靈也“送”回了家。現在精靈們應該住得很擁擠熱鬧才對,怎麼會走到現在,冷冷清清?
“……”黑暗精靈清冷的神情一頓,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遲疑的神色。
但基于話少的天性,他最終隻是惜字如金地道:“等到地方,就知道了。看,那裡。”
N頓住腳步,順着精靈的目光看向西方,望見一道高聳宏大、貫徹天地的透明屏障。
銀亮的月色下,它看起來很輕盈,像一個輕薄的肥皂泡。那些失蹤的精靈們全圍聚在這裡,對着裡面探頭探腦。
“?”N活了這麼久,真是第一次見精靈如此愛湊熱鬧。
沒忍住靠近幾步,就見有精靈正施展着水鏡術,圍觀的精靈們按照黑白皮分成兩撥,黑左白右,泾渭分明。
N:“……”
還有心情搞對立,看來情況也沒多緊急。
他擡頭看向高懸的水鏡:“這就是——等等。”
等等。
那是……什麼?那個長得很像龍頭的東西??
N的眼神錯愕中帶着自我懷疑,看着水鏡中的群魔亂舞。
隻見披着獸皮披肩的雪山民手握武器,包圍住巨碩的龍身;裹着黑袍的人族立于龍頭之上,舉着一根夜光骨頭桀桀大笑:“巨龍已死!你們何必再守着一具沒用的屍體?”
N:“@#¥巨龍死了?!”
旁邊的卡皮巴拉……不是,黑暗精靈平靜點頭:“死了。”
N:“…………”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你為什麼一句都沒提??”
巨龍的實力與他幾乎等同,如果有人能殺死巨龍,那麼這個人就同樣也能殺死他。
失去巫妖王的庇佑,精靈一族根本無法在人類的迫害下撐多久,如此生死存亡的事,這破精靈居然還有閑心坐在窗邊吹一個下午的葉子,一個字不提??
黑暗精靈:“忘了。”
後來倒是想起來了,但想想又覺得,反正人都快到屏障邊了,差幾分鐘就能自己看的事,幹嘛浪費口舌?
N:“……”
真他媽的離譜透了!别人唇亡齒寒,你們唇亡齒圍觀,還有閑心搞對立?
N差點轉身就走,但水鏡中,人類的争奪似乎已經到了結局。
黑袍人高高舉起手中的長骨,一層散發着神明氣息的法陣驟然蕩開,刺破黑夜。緊接着是第二重、第三重:“真可惜,那位聖子居然沒來。但能帶走巨龍的屍體,我們也算沒辜負那位神邸的托付。”
第三十六重,四十九重。
長夜在這一刻像是迎來了破曉,刺目的光中,邪惡的陰謀塵埃落定:“再見吧,我們将重逢于神明行走的時——”
【滋扭扭……】
N:“?”
什麼鬼聲音?
他還隻是困惑,屏障中志得意滿的黑袍人卻瞬間驚恐。
往事曆曆在目,他想起上一把自己是如何從一步之遙,退回到萬步之遙的,如何一句句,倒背動員詞的。
狠話頓時不說了,他一把抓住神骨,想要加快法陣運轉的速度——
握住神骨的手,在他絕望的目光中松開了。
四十九重法陣,一點點退化變成一重了。
噗嗤,法陣沒了。
回溯如流水的時間中,他面如菜色地一道道撤回發出的攻擊,一步步後退,嘎吱一聲又卧回雪堆裡。
雪好涼啊,但是他的心更涼。
龍離他好遠啊,但是明天離他更遠。
黑袍人像死了一樣地埋在雪裡,閉上了雙眼。
“哈哈!”
隔着一層屏障,精靈們從黑袍人的痛苦中汲取到了快樂。
一些缺德玩意兒甚至主動向第一次看回放的N劇透:“等會,就能看見巨龍是怎麼被斬斷頭顱的了。那個屠龍者還會很大聲地喊,‘死吧!吃人的惡龍!’”
“嗯。真的很大聲。他是怎麼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喊出口的?”
“不知道。能屠龍,他很強大。但在此之前,羅曼大陸上從未流傳過他的名号。看他用的那把火焰凝成的巨劍,倒像是煉金術師的招式……”
“不可能。煉金術都把控在皇室貴族手中,從他們手裡培養出的人,大聲說話都有失體面,怎麼可能高喊‘死吧!吃人的惡龍’?”
“嗯嗯。也不會喊得那麼正義,那麼熱情。這兩個詞和煉金術師南轅北轍。”
“沒關系的,既然時間又倒退了,那他應該會再屠一次龍吧?我們還能再看一回,這次觀察得仔細點,猜猜他的來曆。”
七嘴八舌中,滿地的血泊逐漸褪去,聚攏向祭台的方向。
N對屠龍者的身份越發好奇,暫時按捺下對屏障的窺探欲,望向水鏡。
他耐着性子看愚蠢自裁的人類眼神驚恐地重新複蘇,被刀剌開的脖子一點點複原;又看見長桌邊有一道十分眼熟的身影,正随着時間回溯,一步步倒退回祭台上。
N:“……?”
錯覺嗎?這個身高,這個體型,這個戰鬥結束後,好像寫滿“整個世界都負我”的背影……好像帝國的那個小瘋子。
說起來,雷文·埃爾多利亞已經失蹤半年了吧?會改頭換面出現在這裡,也不是不可——
熾烈的火,騰地燒起來了。
那個熟悉的背影,水靈靈地就跳起來了。
躍起的瞬間,N聽到了一聲全是感情,沒有技巧的嘶喊:“龍惡的人吃!!吧死!!”
N:“……”
半晌,他揉了一下被震痛的耳朵:……應該是錯覺。
這世上身量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多這一個也不奇怪。
那個小瘋子就連瘋起來都憂郁得很,感覺下一秒就能上台演一場凄風苦雨的哈姆雷特。
他最多會把别人削得嗷嗷叫,不可能自己嗷嗷叫。
所以……這個熱情過頭的屠龍者到底是誰?
他再度看向水鏡,在旁邊的樹藤上坐下,耐心等待回溯結束,那個屠龍者再表演一遍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