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年幼,但赤司征十郎已經能夠很好的理解脆弱一詞的含義。
是常年用藥的母親,也是隻能偶爾吃一塊草莓蛋糕的青梅。
“小征——再見。”
是那天他的小青梅照常離開之後的傍晚,天空是燦爛的火燒雲,仿佛要把整個京都燒盡一般的熱烈。
同樣絢爛的色彩印在母親溫柔的眼瞳中,赤司征十郎在那一刻喜歡上這樣的景色。
“小征——”
母親半蹲,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刻有藤原家徽的車越來越遠。
“小惠她、和小征你不太一樣。”
她也曾體會過那樣的感受。
并不是由疾病帶來的痛症,而是像秋日潮濕的雨後萦繞不散的水汽。
是不能随意交換的便當,是放課後不能和朋友共同品嘗的甜品,是隻能略過的便利店冷櫃,是逐漸累積的、無法參與的所有一個人的時間。
是從她誕生那刻父母就沒有停息的愛,是少女時期的戀人——如今終于攜手的丈夫從未更改的堅定。
還有小征,她可愛的孩子,雖然已經開始過早的承擔家族的責任。
讓她從水霧朦胧的過去中,得見清晨明媚的太陽。
柔軟的手撫過他的臉,赤司征十郎感受到母親指尖的涼意。
他比懵懂的小青梅更為了解藤原氏的局面——高層逼迫,繼承人試圖遠走。
藤原惠夾在兩者之間,既要忍受家族對她的規訓,也要忍受雅也夫婦急于從龐大根系脫身的忙碌。
然而未經允許,他的母親又怎麼會一早忙碌,從蛋糕胚的烤制,到最後的草莓擺盤都親自動手。
過熱的大腦逐漸冷靜,赤司征十郎從串聯的細節之中推測真相。
“我明白了,母親,我會好好注意的。”
思緒從昨晚的記憶折回,赤司征十郎抿唇。
第一次的拒絕能非常果斷的表達出來,然而對上她控訴的眼神,他就很難再次開口。
藤原惠拉住面前女人的裙擺:“真的、真的不可以嗎,詩織阿姨?”
語氣失落,但也沒有到讓人為難的程度。
“抱歉呐小惠,其實昨天是小惠的爸爸媽媽委托給我,說‘希望小惠能吃到好吃的草莓蛋糕’。”
她愛憐的摸了摸藤原惠的腦袋。
“等小惠再高一點——”
*
“惠,醒醒,惠。”
久遠的記憶蒙上細紗,和室内籃球館昏暗的燈光重疊,半夢半醒間,藤原惠并不能很好的分清。
“小征。”
她睡眼惺忪,迷蒙的眼睛泛出水意。
“已經結束了麼。”
藤原惠胡亂摸出手機,點了兩下屏幕。
“啊,手機沒電了。”
“還沒有——”
赤色的眼眸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再堅持一下,在這裡睡着會感冒的。”
“嗨嗨。”
她敷衍的擺擺手。
詩織阿姨說的不對,即使她已經長成了大人的高度,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情、吃掉八塊草莓蛋糕。
現在還要強制她一個編外人員忍受着籃球館的惡劣環境。
“知道了知道了——”
拒絕了小征遞來的手機,藤原惠從包裡慢吞吞掏出psp。
“會注意時間、好好保護眼睛。”
她推了推面前少年肌肉緊繃的小臂。
“閉着眼睛都能背下來了,小征,所以趕緊去訓練吧。”
粉色的掌機貼滿了同色系的草莓貼紙,在一陣赤司征十郎很熟悉的音樂中,藤原惠認真的做了一套手指操。
“惠,如果你體育課也能這麼重視準備活動的話,上次就不會扭傷腳了。”
赤司征十郎歎氣。
無論投入多少精力、從各種繁忙的公務中拼命擠出一切剩餘的時間,無法掌控的焦躁總是在無形之中侵入他的心。
仿佛隻要稍微移開視線,他脆弱的青梅就會遭遇各種各樣的意外。
金色的虹膜明明滅滅,卻在她擡頭時重又恢複澄明的赤色。
“那隻是意外。”
對上小征平靜的視線,藤原惠心虛的移開眼。
*
藤原惠不知道自己熬夜的習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隻是突然有一天,她感受到了夜晚的迷人魅力。
拉上窗簾,戴上耳機。
明月高懸、星光璀璨的晚上與她無關,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的雨夜也與她無關。
藤原惠的世界隻剩下昏黃的燈光,耳機裡傳來屬于怪物和獵人的背景音樂,閃爍的屏幕是過于誇張的遊戲特效。
她的眼睛卻緊緊盯着屬于她的獵物,拉滿的弓輕顫,發出迫不及待的、隐約的嗡鳴聲。
“铮——”
是精準命中的特效音。
龐然大物化作光點,在原地留下一堆流光溢彩的道具。
很好,她的弓箭裝備終于能滿級了。
藤原惠切到集會聊天界面。
【megumin】: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