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權。
這個詞出現在神宮寺千夜的口中,違和感相當于精美的插畫混入一個火柴人,分不清是作者别有深意,還是路人惡意破壞。
裡苑震驚地張着嘴巴,遲遲沒有緩過來。
是被人投稿到雷文大賞了嗎?
不不不,那就不會隻有一條評論了,能傳到童顔老古董耳裡的網絡事件必然熱度很高,文章底下應該全是打卡參觀才對。
那難道是……
“被人抄襲到作文裡了?還是被挪用到好詞好句大全出版了?”裡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比這個還嚴重。”神宮寺千夜歎了一口氣,“下個月的房租可能沒着落了。”
裡苑:“……!??”
神宮寺千夜的心情很是惆怅。
作為沒有神社的無名神,經濟來源隻能自己想辦法。
像老熟人夜鬥就是以五日元為報酬幫人類實現心願,但夜鬥居無定所,攢錢是為了建造神社,而他每個月都需要支付房租,沒有固定住所影響他的創作和稿件收納。
若是像夜鬥一樣當廉價的勞動力,他連房租都交不起,不出一個月就被房東趕出去。
所以,他選擇發揮特長,靠接稿謀生。
作文、論文、檢讨、報告、同人、文評,隻要是文字的形式,他統統都能寫。
前段時間,神宮寺千夜接了一個名為盤星教的單子。
盤星教是一個非術師宗教團體,他們崇拜的天元大人在咒術界享有極高的地位,而他的「不死」術式必須每隔五百年和滿足條件的「星漿體」同化,否則就會自動進化。
壽命極長且和咒術界無淵源的神宮寺千夜,是撰寫天元大人的個人傳記的最佳人選。
财力豐厚、出手大方的盤星教,是神宮寺千夜的天選金主。
本該是這樣的。
但是——
“我被跑單了。”
裡苑:“……”
等一下,她在思考。
神宮寺千夜自述悲慘遭遇:“按照需求完成了一部定制作品,我已經親自送過去了,對方說七個工作日内确認無誤就把尾款打過來,但我至今沒收到錢,電話也聯系不上。”
看着白發少年不熟練地打開手機,找出通話記錄一個又一個未接來電,裡苑越瞅越覺得他像遭遇電信詐騙的老年人。
用大腳趾想就知道,怎麼會有人找他約稿?
裡苑問:“你确定對方不是騙子?”
“不是。”神宮寺千夜翻出轉賬記錄,“這是之前打給我的定金。”
裡苑擺了擺手:“不一定,可能是放長線釣大魚……那麼多——!?”
密密麻麻的一排零像嚣張的暴發戶般闖入視線,假如把這筆錢換成現金平鋪在地上,能給這個貧苦的家庭帶來一張鈔票版King Size榻榻米。
裡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定、定金給了多少?”
白色的呆毛晃了晃:“百分之二十。”
“太過分了!”裡苑立刻拍案而起,把剛才的念頭全都甩到腦後,“連神明都敢欺騙,不怕遭天譴嗎!?”
“确實不會。”受害神明誠實道。
裡苑充耳不聞:“哪個不知好歹的人類?報上名來!”
“一個叫盤……”
神宮寺千夜突然收聲。
裡苑的死和盤星教脫不了幹系。
天内理子,即生前的裡苑,她是背負與天元同化使命的「星漿體」。
盤星教認為同化會讓天元大人變得不再純粹,他們重金雇人抹除她的存在,而不久前在東京碰到的兩名咒術師——五條悟和夏油傑,他倆是為了讓同化順利進行的護衛。
在神宮寺千夜看來,同化死亡和被殺死亡對天内理子沒有區别。
但她選擇了另一條路,逃離。
遺憾的是,選擇沒有改變結局,懷着想與朋友們前往世界各地、領略各種見聞的遺憾,天内理子的靈魂停留在人世間,最終遇到了駐足在販賣機前的無名神。
這也是為何神宮寺千夜會許下如此承諾。
——我會陪你看遍大千世界。
“大文豪先生?大文豪先生!!”
神宮寺千夜回過神:“在。”
裡苑有些佩服這份緊要關頭随時走神的鈍感力:“你還記得是誰嗎?盤什麼?”
“記得。”
神宮寺千夜不在意人類世界的勢力構成和利害關系,他隻是一個拿錢辦事的記錄者,更何況少女的死亡從時間到緣由都與自己無關,就連旁觀都不是一手情報。
但這種陰差陽錯的感覺讓他的心情很怪異。
遺憾?惋惜?憤怒?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無法用三言兩語形容清楚,應該是人類更擅長處理的複雜情感,對生性淡漠的神明略微棘手。
他心想,記一下,以後可以寫進文裡。
“盤……”注視着少女那雙湖藍色的眼睛,聲音在舌尖打了一個轉,“盤古開天辟地。”
裡苑:“……”
裡苑:“這是啥?網名嗎?”
神宮寺千夜擺着一張雷打不動的死人臉:“差不多。”
差太多了。
他仰頭望着低矮的天花闆,頂光在視野形成大片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