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提盤星教之名不會勾起裡苑生前的記憶,這點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但話到嘴邊卻收了回去。
是因為不忍心嗎?
記一下,以後也可以寫進文裡。
“那現在怎麼辦?上門追債?還是報警?”裡苑放棄追究真實性,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越離譜搞不好越是真的。
神宮寺千夜搖了搖頭:“都沒用。”
他去過盤星教大本營,但主要負責人已經跑路了,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會解散。
報警更不可能,他沒人類身份,妥妥的黑戶。
就算警方願意受理,也隻會按照讨不到說法的詐騙罪處理,涉及咒術界更難辦,否則天内理子不需要安排五條悟和夏油傑當天内理子的護衛,直接報警就好了。
“那怎麼辦?”裡苑面露焦急,仿佛一張又一張鈔票在她的眼皮底下長腿跑了。
“還有一個辦法。”神宮寺千夜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時間,“還早,出發吧。”
“去哪兒?”
“找幫手。”
……
橫濱。
步入秋天,貧民窟沒有怡人的涼爽,反倒充斥着陰冷與潮濕,勉強能算是街道的落腳之處雜亂不堪,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怪味,是煙草和垃圾和塵土混雜在一起的氣息。
人們在搭建的棚屋進進出出,他們的住所無一例外,全是搖搖欲墜的違章建築。
在極度壓抑的氣氛下,清瘦的少年像是意外飄落到此處的一張白紙,幹脆整潔的衣服與貧民窟格格不入。
身穿水手服的黑發少女跟在後方,表情明顯緊張許多。
“大文豪先生,我們不需要喬裝一下嗎?”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疑似鬥毆的動靜,依稀可辨扭打聲與喊叫聲。
裡苑嘴角一抽,他們這麼大搖大擺不會被搶劫嗎?
雖然神宮寺千夜是神明,但他看起來弱不禁風,輕輕一提領子就能雙腳離地,姑且算是文學神的他應該不像武神那麼能打。
假如一堆人湧上來,她擔心自己不能抓着她家神明全身而退。
“不需要,他們看不到我們。”
說罷,神宮寺千夜輕巧地避開迎面走來的人類,對方毫無即将撞上的意識,視若無睹地徑直向前走。
裡苑目瞪口呆地繞過同一位路人,當上神器後足不出戶的她第一次知道這個設定:“原來看不到嗎?”
神宮寺千夜波瀾不驚道:“人類看不到神明和亡靈不是很正常的嗎?”
裡苑徹底懵了:“但你不是和别人面交文稿了嗎?租房也應該要見房東的吧?而且我不是被你賜名從亡靈變成神器了嗎?”
“收為神器,不是複活。”
“……好有道理。”
神宮寺千夜不急不緩地科普早該在第一天說明的神器必備小知識:“隻有特殊體質的人類和夾縫之居民才能看到我們,除非我們主動叫住他們,但他們很快就會遺忘這段經曆。”
裡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你被拖欠稿費是不是因為人家把你忘了?”
“我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負責人是……”神宮寺千夜一頓,他停住腳步停在原地,裡苑來不及刹車直接撞上他的背。
他沒有理會耳邊的吃痛聲,而是認真地思索起來。
盤星教是和咒術屆有關系沒錯,他們崇拜的天元大人是咒術屆的大人物沒錯,但他們是民間自發的非術師宗教團體,大部分成員是什麼都不懂的普通人。
哪怕是和他對接的法人園田茂,對咒術屆的了解恐怕隻有皮毛。
意思是,園田茂極有可能把神明和壽命很長的咒術師或咒靈弄混淆了,他不知道普通人類用不了多久就會遺忘現身的神明。
這麼說來,交稿那天的氛圍确實有些奇怪。
神宮寺千夜喃喃自語:“可能真的把我忘記了。”
裡苑:“……”
油然而生一股這個家必須靠自己的責任感。
交不起房租被趕出地下室的場景像遊戲的Bad Ending一樣彈了出來,裡苑揉了揉太陽穴,反複勸自己冷靜:“那你說的幫手是怎麼回事?住在這裡嗎?人家有沒有把你忘記了?”
白發神明仰起腦袋,像被訓話的小學生似的乖巧作答:“我有兩個方案,一是打官司,二是黑吃黑,但無論哪種都最好找一個特殊體質的人類當中間人,不然又會被遺忘。”
裡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又?”
這是承認了吧?笨蛋神明犯了笨蛋錯誤!
神宮寺千夜戰略性失聰:“特殊體質的人類很稀少,漫無目的地尋找和大海撈針沒有差别,而惡劣的生活環境激發潛能,更有可能找到符合條件的人。”
裡苑讀懂了潛台詞:“所以這是一個薛定谔的幫手?”
神宮寺千夜眼神飄忽:“主要是咒術師太貴了。”
咒術師是明确能看見神明的特殊群體,但計價單位動辄上億,他要是有錢請咒術師幫忙讨債,就不會落魄到住地下室接文稿。
“但你是神明诶!沒有優待嗎?”
“神明還沒咒術師稀有,高天原就有八百萬衆神,咒術師有八百嗎?”神宮寺千夜一邊漫不經心地嘟囔,一邊向側方瞥了眼,“也許有優惠,但就算打一折都超出我的經濟能力了,因為我幾乎身無分文。”
“那我們現在是……?”
“找一名好心的志願者。當然,我會以一份文稿作為報酬。”
——誰要啊!!!
裡苑崩潰地抱頭蹲下:“我是上了賊船嗎!?”
神宮寺千夜也蹲下身,絲毫沒有他就是搞人心态的罪魁禍首的自覺:“振作起來,天無絕人之路。”
“但有絕神之路……”
裡苑猛地一擡頭,險些撞到神宮寺千夜的下巴,她牢牢地抓緊對方的手,一家之主的覺悟像火炎般在眼底熊熊燃起:
“大文豪先生,我們這就去發傳單或者搖奶茶,還有希望在被趕出去前攢夠房租!”
神宮寺千夜真誠地回握:“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發現有人在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