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呀。織田作難得一次認真,安吾也少見地摻和進賭局。”
該說世初小姐的吸引力很大,還是随着時間的沉澱,原本緊縛的物事在失控?
已能預料到結果的太宰治雙手上舉,做投降狀,“我退出。”
“我聽太宰先生的。”芥川龍之介如是道。
“好。”織田作之助擺正女兒的臉。
動作輕柔,但不容置疑地朝向自己,正如他隐藏在随性态度下說一不二的真實性情,“世初,看着我,我是誰?”
感受到來自手掌的溫度,世初淳的臉不自覺在領養自己的男人手心蹭了蹭。“父親。”
能認出人。還好。織田作之助循循善誘,腦袋朝旁邊一别,“他是誰。”
“坂口先生。”世初淳頭也沒擡。
“你要選他,還是選我?”
長着老繭的大拇指在少女柔嫩的臉頰劃過,由下到上,撫到她左眼底部淺色的小痔處,停留了會。
紅發青年張開雙手,敞開足以容納二人的寬厚懷抱。
沒有躊躇的間隙,半秒鐘不到,世初淳就做出了選擇。
她忙不疊地撲到織田作之助懷裡,像是撲一個無論如何挽留也終究會煙消雲散的幻影。
鼻腔的哽咽盡數吞咽,遺忘的血淚遭到回溯時空重重封鎖,隻在偶爾的節時靈光一現,被當事人當做易消逝的幻覺忽略。
“選你。天崩地裂也選你。”
“嗯。我知道。”
紅發青年的眉眼溫柔得一塌糊塗,光看着,哪曉得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計其數。
若是死者能複生,亡靈從大地裡蘇醒,僥幸窺見這一幕,恐怕是挫骨揚灰了,也要從煉獄裡爬出來,憤恨地撕碎他珍視的寶物。
單隻手托住世初淳的腘窩,防止她下落的膝蓋磕到地面,織田作之助抱起犯困的女兒,輕拍着她的後背,看她腦袋輕一點、重一點地點着,又揉着眼皮強迫自己清醒的樣子。
電視裡播放着各地組織起沖突的畫面,池袋黃巾賊和藍色平方發生争執,首都東京卍會和愛美愛主暴力持械,并盛中學風紀委員長以一人之力包圍了當地機構……
縱是身為異能者的坂口安吾看來,最後一個新聞乍聽之下,也多多少少有點離譜。
争強好勝的芥川龍之介,正處于血氣方剛的年紀。
自然被該新聞吸引,揎拳擄袖,思考着何時打上門去。
恹恹欲睡的世初淳,聽到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播報聲,登時一個激靈。
由雲雀委員長的出格行為,聯想到月曜日上學要收拾的殘局,無言的壓力打頭頂傾洩而下,化作沉甸甸的小山丘焊在肩頭。
世初淳擡臉,看到欲上門踢館子的芥川龍之介,頭皮隐隐發麻,牽連着大腦神經一抽一抽地緊繃,連即将到來的周六日亦變得沉重了不少。
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室内蠢蠢欲動的男孩。
“不可以哦。芥川。”
世初淳強打着精神,壓着織田作之助的肩膀攀上來,右手食指左右擺動,隔着撫養自己的男人,對橫濱不吠的狂犬表态。“不能對雲雀委員長動手。”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同時乜斜着眼看來。
情報員知道,對發型方面形似垂耳兔的暴躁男孩,織田家家的女兒一貫是抱着安撫、寬和的作風對待。
哪怕是對方三番兩次地危及自身性命,屢教不改到乃至得寸進尺的境地,也少有堅定地否決,義正詞嚴地提出異議的時候,遑論是這樣接近護犢子式的阻止。
坂口安吾自問閱人無數,在他眼裡,大部分人的行動皆有迹可循。
可友人領養的女兒世初淳,總跳脫在他的判斷之外,既敬小慎微,動不失時,又屢發奇言,做出一系列驚掉人下巴的舉動。
芥川龍之介之于世初淳,是什麼樣的關系?
是在意還是不在意,是真真切切地關心還是關鍵時刻事不關己?
她照看芥川龍之介,行為語氣仿照着幼稚園教師模闆,總是耐心而寬仁,锲而不舍地照顧着頑劣孩童。
縱使有時出于微妙的小心思逗弄,也會見好就收,跟小貓崽亮出爪子就很快收回,生怕自己遲鈍得可以回爐重造的尖甲,傷到懷有毀天滅地之能的港口黑手黨狂犬。
坂口安吾想不通、看不透。
芥川龍之介是什麼人,能攻能守,發動異能力羅生門,連空間也能撕裂。世初淳明知這一點,卻依舊無底線地妥協,擦去浮于表面的容忍,像是潛意識深刻了解過對方的殘忍暴烈。
可世初淳應對的手法與先前毫無兩樣。
一步退、步步退,遲早退到懸崖峭壁邊緣。
照理說貓狗不相容,真幹起架來合當勢均力敵。
世初小姐這等無意義的退讓,撿好聽了,是心懷善意,往難聽了說,是愚蠢至極。
她倘若繼續待在橫濱則必死無疑,織田作之助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舉家搬遷離開橫濱的吧。
坂口安吾曾經問過世初淳,“世初小姐,你對芥川龍之介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