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的洪水将我吞沒:簡單點,撩人的套路少一點。夜明,要不是你是女生,我就誠惶誠恐地删好友、拉黑一條龍服務了。】
當然是開玩笑的,對象是女生的話,對方說一天的騷話她都能不厭其煩地接着。
世初淳的好友夜明愛用顔表情,自述哪怕是未來老到牙齒掉光光,走一步抖三次的老奶奶,也要拼命地用顔表情,對文字表情的喜愛,熱烈到直到死了,還得将顔表情刻在自己的棺材和墓碑上。
聊天軟件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夜哭到明:讨厭,世末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p′︵‵。)】
【夜哭到明:世末如果拉黑我,我就,我就……我就偷偷跑到你家裡,在你床頭沒日沒夜地哭,哭濕你的枕頭。我還要躲到你的洗手間放水,叫你每月增加繳納的水費!(*?︶?*).。.:*?】
見世初淳沒有回複,碼字碼得飛快的夜明随即發道。
【夜哭到明:嗚嗚嗚,世末不要這麼對我。(つД`)】
【夜哭到明:我宣你(???),我選你,我愛你,我礙你啊,給你比心。】
……
離開手機三十秒,新增添幾百字的消息。
照世初淳分析,與她交談十年的網友夜明,是個特征明顯的唯心主義者。每日的心情好壞,決定夜明自身感受到的鳥語花香或者天崩地裂。
夜明堅定地認為,人的心靈可以創造世界,與其本人的強大或者弱小無關。
心靈世界能隔絕外部的一切傷痛,運轉模式未知,展現面目多樣,且未必受創建者控制。
它能建立起一切的不可思議,于廢墟之上再造繁盛城邦,抹去悲恸的過往,重塑另類的新生。于是夜明孜孜不倦地修煉,還拖着她一起研究學習。
可世初淳是個着眼實際的唯物主義者,夜明最終隻好遺憾地放棄。
【世界末的洪水将我吞沒:夜明說得不對。】
世初淳挨個地反駁。
【世界末的洪水将我吞沒:首先,你不知道我家住址,實行性極低。其次,你是八百年的老家裡蹲,非工作懶得出門。最重要的是,夜明你不認路,容易迷路你忘了嗎?出門還得跟着人才不會丢。】
【夜哭到明:(つд?)嘤嘤嘤,世末好過分。你狂拆我台,也不說愛我。你肯定偷偷有其他網友了,喜歡她們去了,所以才對我這麼地冷淡。】
【世界末的洪水将我吞沒:沒有别人,隻有你。好啦好啦,愛你。隻愛你。】
——春心萌動,你是說人生赢家吧。
那句台詞怎麼說來着,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就像影視劇台詞描述的那樣,大大咧咧地拍攝放映在千家萬戶的大屏幕,少有觀衆會感到異樣。
膚白貌美、出身優渥的女性,猶如盛開的人間富貴花。哪怕生長在高高的枝頭,令站在下端的男人可望而不可即。可在大多數男性的眼中,她仍然是能随意攀折的花枝。
和職位、薪水沒有什麼兩樣,人類是可物化的,裝飾着他們康莊大道的衣裝點綴。
遑論出身平凡的女性們。
某個不起眼的輪回,世初淳被港口黑手黨成員泉鏡花殺害,被對方的異能力【夜叉白雪】劈成兩半,她在生與死的間隙,終于了悟了所有的真實。
沉重到分分鐘令人窒息的片段,是她插翅難飛,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的實際,當枝頭瀕臨餓死的鳥雀艱難地哺育出新生的生命,那刻印在靈魂深處的慘痛過往,是該銘記還是遺忘?
沒深想過的細節在此時連成一線,試圖逃跑的腿還沒來得及邁出,已經與主軀殼分離。
揮動的手臂砸落在地,世初淳眼角的小痔被濺了幾滴朱紅血珠。
滿腹的郁悶苦痛找不到出口,跟着生命的消亡被填埋入肚。
——可是夜明,如果我輸了呢?
——如果我一着不慎,落個滿盤皆輸。輸得徹徹底底,連翻盤的機會都喪失,繼而賠進了自己的全部人生,那麼夜明,我該怎麼辦,你又當如何?
——我堅定不移的物質,變作套牢脖頸的沉重枷鎖。你百番信奉的心靈,如今也是搖搖欲墜、難以維持。
世人口中世代相傳的愛,是否能切實地抹去所有的傷害,胸腔常燃不滅的恨,是否能化作沖天火炬,焚燒掉那亘古不變的青翠,于延綿不絕的山脈裡,實實在在地拯救到某個人?
可是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正如世初淳無數次仰視着窗外的飛鳥,留給她的隻有風兒刮過樹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