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的日子過得窮嗖嗖,苦哈哈。
織田作之助上班,世初淳就待在家裡。
她百無聊賴,身體又小,幹不來什麼家務,隻能仰望着天花闆發呆,靠漫無目的的思考打發拉扯成絲線的時間。
在人群中孤獨,獨處了默寞。
織田作之助在家,她會受苦。他不在家,她會思念。真是奇也怪也。
也是,人與人相互幹涉,哪裡有對她有益的照單全收,對她不利的排除在外的道理,也隻能全部忍受。
就像被生下來一樣,有太多太多的事,毫無辦法,隻能自己去調節心情,堅忍。從而明了人活着,意味要經受痛苦。所謂美好,隻是挂在驢前頭的胡蘿蔔,驅動着人前進,吊着胃口。
無聊的盡頭是睡覺。睡覺能緩解百分之五十的壓力。也僅僅是緩解,沒法消除。隻有睡得人事不知時,人才會抛卻現實裡的千鈞重擔,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做惡夢的話就是另一個層面上的重擔了。
旁的孩子睡覺,是數一隻綿羊,兩隻綿羊,世初淳睡覺是數一隻老鼠,兩隻老鼠。
這不,又有三兩隻老鼠打壁櫥裡探出頭來,半點也不怕生。
其實這個可以完全謝免。她沒有要它們與自己作伴的意思。
咳,糾正一下。織田作之助上班之際,屋内除了她一個人之外,還有一群老鼠、蟑螂和蚊子。
他們居住的居民區環境惡劣,人類一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老鼠倒是一隻隻被吃得膘肥體壯,也不曉得是吃什麼長大的。世初淳的直覺讓她不要去思考這個問題才好。
老鼠的首尾連起來,比她的腿還長,肉也比她的多。世初淳時常懷疑,四隻老鼠聯合起來就能夠将她擡走,給它們晚上加加餐。
她嘗試過敲擊自己的奶瓶發出聲音,要吓走老鼠。結果老鼠一點也不怕人,徑直向她沖來。大有自封進擊的老鼠之意。
世初淳大驚失色,隻能抱着自己的奶瓶東躲西藏。
有次,三隻老鼠一起追她,她捧着奶瓶跑到卧室裡。
室内,織田作之助正在着裝,忽覺褲子被人抓了把。他低頭一看,原是女兒揪着自己的褲子,驚慌失措地要往上爬。
他剛撈起女兒,幾道灰黑色的影子就溜了過去,沒影了。
欺軟怕硬!世初淳攀在養父的肩頭,舉起右手揮舞着抗議。
為首的那隻老鼠回頭了,似有她再瞅瞅,就複來戰的意思。
小時候,老人們吓唬小孩會說,斷尾壁虎的尾巴會主動地尋找它的身體,直到鑽進人的耳朵裡為止。
同理,不要去招惹老鼠,否則它們會在挑釁者睡着的時候,吃掉他們的耳朵。
聯想到老鼠半夜三更爬到床邊,咬掉她耳朵的場景。世初淳沒骨氣地縮回織田作之助的懷抱裡,抱緊了奶瓶。
人不與鼠鬥。估計在老鼠們的心裡,這塊地盤是它們的。她、織田作之助,和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才是鸠占鵲巢的外來者。
好吧,她承認自己鬥不過。
說到老鼠,就不得不說蟑螂。蟑螂也是本地居民區的一大特色。
在家裡發現一隻蟑螂,就預示着它在這片地域繁衍出了一個族群,是廣為人知的事實。
縱使人類滅亡了,它們大概率也會永存。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永垂不朽。
世初淳拿拖鞋一拍一隻蟑螂,看它們拖家帶口,看它們爆漿流膿。她舉起拖鞋,要拍死蟑螂前,思緒錯開了幾秒。
她反思着,拍死蟑螂的自己,是不是它們族群裡的罪大惡極,假若哪天自己遭遇強于自己的物種碾壓,是不是能算作是一報還一報的報應?
這個想法終結于她目睹一顆蟑螂卵裡爬出近百隻小蟑螂。
——果然蟑螂這種邪祟就應該被毀滅!
世初淳一邊強忍着惡心收拾,一邊忍不住地想,要不人們就洗洗手,把世界讓渡給蟑螂吧。
它們有統治全球的能力與野心。
至于蚊子,一年四季全天候不休息,縱使接近零度,也沒能阻止它們開工的決心。它們風餐露宿,它們敬職敬業,它們夙興夜寐到讓男人沉默,使女人流淚。
關鍵是,蚊子吸血就吸血吧,它還非得在耳邊嗡嗡嗡,發出噪音。真的是煩不甚煩,長出的蚊子包還癢。
等織田作之助終于給她配碗,世初淳剛端起碗吃飯,一隻蚊子就要悶頭撞死在她的碗裡。
尋死也不是這麼個死法吧。
看着自盡于粥水的蚊子,世初淳莫可奈何地放下碗筷。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專挑她這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