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兩個大人組團看恐怖片,被三個鑽床底的小孩看見之後,織田作之助就開始無顧慮地在家裡播放起了恐怖片,還邀請孩子們一起觀看。
他不相信世上有鬼,但還是很害怕的女兒被荼毒得夠嗆。
女生總感覺自己一個人,活出了一條隊伍。走到哪,哪都感覺有什麼東西,洗頭時會覺着天花闆垂下頭發,放水時會流出血液,半睡半醒間,也總認為有人坐在床邊看着她。
客廳沙發的芥川龍之介是三人中,被迫害得更為嚴重的一位。
偏由于他追崇的太宰先生很喜歡,他也隻能自我折磨,強逼着自己進行觀影,不願輸給看恐怖片看得津津有味的織田作之助。
他不曉得太宰先生喜歡,是源于太宰先生的朋友喜歡。一來二去,原本發白的臉轉為發青,眼底挂上了幾圈黑影。
四季更替,寒來暑往。識别出友人女兒背後的威脅的太宰治,物色起了替代她的嬰孩。
決定攢錢離開的世初淳,選擇中原中也作為與織田作之助共度難關的親人。
與羊組織的首領結識有已有數載,世初淳邀請他成為自己的家人。
中原中也十分激動,然後拒絕了她。說是進展太快了,至少得有個莊重的儀式。
違法亂紀的事沒少幹的羊組織首領,在感情方面還是相對保守的。
“至少得按部就班,先從那什麼、就是那個……”
不好意思說出男女二字的少年,覺得自己鼻口呼出的氣體都是熱的。
他含糊地吞掉了幾個字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都叫他說得匆匆忙忙,還由于神經肌肉的緊繃,險些咬掉了舌頭。
“總之得先從……朋友做起才行。”
他們之前都不能算是朋友嗎?世初淳大受打擊,“那好吧……”
匆促定下了情侶名分的中原中也,一顆隐匿着遠古神明的心髒狂蹦亂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伸縮不過來而死掉。
他懷疑自己一張嘴,供應全身血液的器官就要從他的嗓子眼蹦出來,一蹦一跳地貼到女友的臉上,癡纏一個帶着血腥氣的親吻。
與中原中也高昂的興緻相反,少年背上貼着的戀人,垂頭喪氣。他也不好去勸谏自己的女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事實上,他現在的臉就燙到能夠直接去蒸雞蛋。相關的話題再暢談下去,女朋友還沒怎麼滴,指不定他自個就當場熟了。
夕照烤制成一顆流心的蛋黃酥,由中間切成兩半。半顆溶解進了清風拂面的湖水,由内溢出來了純正的黃金。
垂釣的遊客輕擲魚竿,撥開一池的漣漪,散作熠熠生輝的碎銀,勾勒成誤墜進淨水湖的流星。
滿園子的假山奇石圍觀,戲水的黑白天鵝交頸成鴛鴦。
情投意合的戀人就在自己的背上,應季的奇花異草鋪滿小徑,溪流石塊匍匐在腳下,前方是彩霞紛飛的天光。
此時此刻難為情,若不是中原中也的雙手,托着心上人的腿,少年都想摁住自己的心口,好壓下怦怦亂跳的雀躍聲。
他背着自己中意的女孩,踩過題花公園三千六百塊鵝卵石,卻總感覺腳下踩着棉花,給自己造成一種似幻似真的錯覺。
女生睡着了,他就放下人,在長着一茬茬綠意的青草地上,稍作歇息。他靠着聳立的榕樹坐着,讓困覺的戀人倚着自己的大腿。
世界如此廣袤無垠,而他的歸屬早早地欽定。
少女的求愛大膽又直白,打得羊組織首領措手不及,心慌意亂。
他小心翼翼地扣住了心上人的手,任由兩人十指相合,互相陷進對方的指縫,仿佛能體會到其間沸騰的熱血。
中原中也迫切地需要做點什麼,來緩和内心的緊張。也焦灼地需要得到點什麼,來撫平渾身上下躁動着的不安。
他偷偷地瞄了眼少女的睡顔,臉上騰升的溫度久久不能降低。
人冷靜了好久,才能鼓起勇氣,湊在睡着的心儀對象的面前,輕聲地表述出自己的心意,“下一次,下一次,世初再邀請我,我們就會成為密不可分的家人。”
距離得近了,中原中也一低頭,就能看到少女看起來特别好親的唇形。
情窦初開,青春年少。少年不由得感到口幹舌燥,喉嚨做出了相對應的吞咽動作,微微凸起的喉結順着一截脖子上下滾動。
定了男朋友名分的他,現在收點利息也不為過吧。
畢竟,他們已經心意相通,也是世初先提出來的請求。
中原中也俯下身,緩緩流逝的時光也在此時停息。他在兩唇間距離相差零點五厘米時,停住了。一邊扼腕自己的止步不前,一邊被心裡的正念鄭重其事地糾正——
這種事情要女孩子同意才可以。
枝頭開得錦簇的報春花,“吧嗒”一聲剝落。是和緩的風特地挑選出來的贈禮,歡快地蹦跶着,好驚吓一對戀人,
喜慶的花蕊由暖洋洋的熏風托送,覆蓋在睡着的戀人唇上,宣揚一朵花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