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
腋下的雙槍蓄勢待發。下車的織田作之助走着,從褲兜取出根老舊的香煙抽。
世初淳嘴上不說,但她極其讨厭香味的臭味,會嫌棄到連退三步遠離他的身邊。
身為人父,也不當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抽煙,以自己的行為危害到子女的健康。織田作之助本來是戒了煙的,為能順利地擁抱孩子,他也常常刮掉紮人的胡須……如今那些都沒有必要了。
全都沒必要了。
他在意的、心疼的孩子,已被潛藏在這片土地的罪人永久地送進了幽冥。
他現下要做的,就是如法炮制,把那些犯下十惡不赦的罪過的人們送進地獄,在他心愛的女兒面前磕頭賠罪。
煙徐徐地燃着,剩下半截扔到腳底,紅發青年伸出圓頭鞋尖踩滅。
随着一同熄滅的,還有織田作之助描繪刻畫的人生理想、與女兒攜手的未來,以及對流浪孤兒們的脈脈溫情。
目送友人離去,坂口安吾搖下前後四個車窗,一掃内部滞悶的空氣。
坂口安吾通過後視鏡窺探後座的情況。
他原本以為芥川君會竊喜,本以為太宰君會有絲毫的……不忍心。
想來他對人心的揣摩不到位,那太宰君呢,他難道真的能全盤掌控?
他扭頭望向斜後方的太宰治,“太宰君……”為什麼非得做到這一步不可?“你真的以為……”
織田作先生什麼也不知道嗎?他隻是不追究。
他知道在太宰君眼裡,善與惡沒有什麼區分。可當事實擺放在他的眼前,還真是讓他倒吸一口氣。
“生死無常,陰陽守序。”黑發少年擺弄着兩色分明的棋盤,好似不幸橫死的學生,從不是自己的子弟,而是任意無關緊要的人員。
或許他從由始至終就沒真正把少女放在眼裡。
“織田作他終歸是要接受的,複仇打破自己定下的規律,也是人生在世定然會發生的事情。他早該發揮自己虛耗的才能。孩子替代品也找好了,要多少,有多少。”
一手養大的孩子,哪裡能說代替就代替?“世初小姐是你的學生!”
“她不是。”太宰治推倒王後的棋子,“她沒有資格。”
“站在這裡的你,有什麼立場指責太宰先生!”芥川龍之介一咆哮,抑制的異能暴動,被太宰治瓦解了。
百米外的爛尾樓土崩瓦解,足以見交戰的激烈。
坂口安吾啞口無言。
的确,他也沒有理由诘問别人。
回答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不得已,實屬太不像話的自我欺瞞。以他雙重間諜的身份,講究的是低調保守,斷無為了哪個人強出頭,暴露自己。
坂口安吾摘下眼鏡,藍光鏡片在折疊好的袖口處摩擦。
看來到頭來,會為世初小姐出頭的,隻有織田作先生一個人而已。
“人隻要活着,就會産生交集。但有交集,不意味着有感情。敢和黑手黨有牽扯,就得随時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安吾你也要學會認清自己的身份。”
對付羊組織,織田作一個就夠了。
太宰治手肘倚着車窗縫隙,看向遠處幾乎呈一面倒的交戰。“芥川,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吧。施展自身能力的織田作,是你修行十輩子也拍馬莫及的水平。”
“他是個一旦認真,就可以把整個橫濱黑手黨覆滅的男人。”
這晚的芥川龍之介出乎意外地沉寂,聽到尊崇的太宰先生對他人的高度贊揚,竟是不動聲色地接受了。
惹得心裡煩悶的坂口安吾多看了他幾眼,以為他無端端地中了邪。
黑白發色相間的男孩極目遠眺,未成年自衛組織的成員屍體七歪八扭地挂着。
想要背地裡偷襲織田作之助的孩子們,自然是個個收獲到一命嗚呼的失敗下場。
當羊組織選擇挑選世初淳下手,乃至完全剝奪掉少女性命,就決定了他們站在織田作之助這個前職業殺手的對立面。
那是不可一世的羊組織的敗因,由世初淳的死進行了闆上釘釘,被打成徹頭徹尾的定局,誰來也沒法扭改。
除非停止脈搏的死者複生,鮮靈的少女從黃泉逆行歸來。
“中原中也,是叫這個名字吧?”
雙手執槍的織田作之助,一支指着保護成員,身受重傷的中原中也腦袋,一支指着被他護在身後,瑟瑟發抖的羊組織的最後一個成員——當時參與殺害世初淳的人之一的粉發女孩。
“我見過你。在家裡。以這種情形與你再次碰面,太可惜了。”
“你——”
中原中也瞪着未婚妻的父親,原本的愧疚與忍讓,全叫翻騰的恨意沖刷幹淨。
腹部的血把他身上穿着的,戀人贈送的灰色衛衣染出大片大片血色。
誠然,先前他對羊組織成員的擅自行動不知情。然,知情了,面對打上門的戀人的父親,作為羊組織的首領,赭發少年也沖出來第一時間保護住他的生員。
兩相掣肘是他的敗因,尙有軟肋也讓他節節敗退。“我知道殺死世初淳這件事,是羊組織理虧在先,可這也不能構成你殺害羊組織全體成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