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你是說冤有頭、債有主是嗎?”織田作之助擡着一隻腳,踩住激戰過程中被從地底強行拔出,裸露在地表的鋼筋。
他現在隸屬的港口黑手黨是不講這些的,之前從事的殺手職業也是聞所未聞過。
一個眼神、一份名單,簡簡單單地譜寫謀殺性命的起因。
“羊組織成員由于港口黑手黨的緣故找上世初之際,有想過你所說的這句名言?”
織田作之助蹲下身,發起疑問二連,“難道我心平氣和地來找你,你就會嚴厲懲處你的下屬,讓他們血債血償,提供足以慰問我心中憤恨的誠意?”
中原中也一哽。
他不會的。
港口黑手黨和未成年自衛組織是地域内針鋒相對的兩個組織,說不共戴天也不為過。他頂多做到自己抗下全部的責任,也絕無道理讓自己領導的成員承擔此中任何一滴的風險。
這還是死者是他的戀人的原因。
縱然他們做錯了事,縱然他們殺死了世初淳。
從羊之王的表情領會了對方的答案,織田作之助遺憾地踹飛了礙事的少年。
可惜了。世初淳和他談過,想要中原中也也成為他的孩子。
他應許了。
“你救過我女兒一命,你的成員殺死了她。一啄一飲,無有虧欠。世初淳對你報恩,日以繼夜,我為自己的女兒尋仇,至死方休,你該明白。”
“我的女兒和你來往密切,她若是活着,不,她即便是死了,恐怕也是肯定不希望你受到傷害。但是,享受着這樣的愛慕與庇護的你,卻選擇站在她的對立面,保護着殘酷地剝奪了她生命權的兇手……”
“到地底下見到了我的女兒,替我向她緻歉吧。傷害了她重視的人,如果感到難過,就讓她來見我吧。不識路也沒關系,我回去見她的,一切會和從前一樣。”無有改變。
意氣風發年紀的羊之王,絕不會心甘情願地坐以待斃。又由于對戀人殘留的一絲歉意,束手束腳,沒能進入真正的拼殺狀态。
紅發青年精準地捕捉到他每個動作軌迹,命他以往自信狂妄的攻擊與防護潰不成軍。
假以時日,必能成長為撼動橫濱地區的異能力者,目前正處于成長期。
洞穿尚且稚嫩的重力使的每個行動,織田作之助三下五除二越過中原中也的防線,一腳踹開他到幾十米外。
“我忘了問世初的朋友了,如今問問你也無妨。”燙手的槍柄頂着粉發女孩的腦袋,紅發青年發言:“你當時是在場的吧,我女兒臨死前說了什麼?”
“她說……”粉發女孩降低了音量,引織田作之助湊過去聽。見青年似乎上當了,就用藏在身後的匕首發起突刺。
可惜她過分地高估了自己的身手,嚴重地低估了織田作之助的履曆。
青年稍微扭轉了下她的攻勢,她就自己撞在自己的匕首上,在不可置信裡快速地咽了氣。
有什麼東西從她衣兜裡掉落出來,啪叽一下掉到織田作之助的腳底。
他瞥了一眼,覺着有點眼熟。撿起來觀看,原是世初淳的手機。
指腹摩挲過碎裂的屏幕,頁面提示顯示要密碼,鎖屏的壁紙是他寫作時的照片。
夢境裡,太平間裡的女生的喊話言猶在耳。
——世初和我說過,她在這個世界最幸運的事是與您相遇!和您成為父女,她感到十分的慶幸!
他的女兒矛盾又統一,是客觀存在于世的難以解答的辯證題。
有些地方謹小慎微,有些地方粗心大意。
有時龜毛潔癖,有時落落大方。有時害羞得吹下耳朵,就會臊得滿臉羞紅,有時膽子大到胡作非為,敢湊上前挑釁芥川龍之介。
他的女兒惹人喜愛,又像稍縱即逝的流星。
她不完美,有成堆的缺點,像隻一生氣會鼓起來的渾身長滿刺的胖河豚。她是凡胎濁骨,卻無時無刻不在熠熠生輝,比天穹千古閃爍的啟明星還要搶眼。
她是成千上萬的普通人裡的一個,于他而言變作了僅此一個的無上珍寶。
就是這樣不完美又萬分妥帖的世初淳,機緣巧合成為了他的女兒。在他的掌心破開、碎裂,化成了珍珠粉從指縫中流逝。
織田作之助輸入他們初次相遇的日期,密碼解鎖成功。
最新頁面停留在錄音文件,是事發前世初淳有所預感,還是手機掉落時誤打誤撞點擊?
紅發青年點開了,湊在耳邊反複地聽,終是在淩亂的交戰噪音裡,分辨出屬于世初淳的細若蚊呐的語句。
同時也聽見了自己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的聲音。
她說:“織田,我好像遠比想象中更喜歡你。”
失去全體成員的羊組織首領,抱着死去的夥伴,懷揣一百二十分的恨意。他摒棄了最後一絲理智,念出了若無差錯即會同歸于盡的解放語。
即便是羊組織先行挑釁,即便對方是他喜愛的人珍重的父親。
到頭來,所謂情愛,也隻能翻起恨毒的浪潮。
“你這陰郁而污濁的寬容啊,請你别再把我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