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出去的話,這車一時半會開不了。
世初淳低聲說:“沒事的,我就聽一聽他說什麼。明天我們再見面吧,園原。給,這是你的便當。”她把提着的便當放在女生手上,代替了自己的胳膊。
女生拉着她,不肯松手。
“謝謝你的關心。”世初淳摟住朋友的腰,抱了下矮自己一個個頭少女,“沒關系的。相信我。”
園原杏裡這才不甘不願地松開手。順從她的緣由,不在于來者不善的,能夠控制一整列動車的異能力者,而是尊重自己的好友的意志。
“多謝。”世初淳指尖搭在中原中也的手掌間,大跨步邁出動車與站台間的界限。一如跨越她與中原中也無形中橫貫的界限,穿越那條曾經劃在她脖子處的緻命創口。
車廂内女生的指腹與渾身交纏着紅黑雜線的少年一接觸,接收到信号的羊組織首領順勢探出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腰,幾乎是半把人抱出了車廂。
半動車的故障立刻被排除,車門關閉,站台燈光大亮。
在刺眼的光線裡,有人叫嚷着:“怪物啊!”
背對着動車的少女回頭,鄭重其辭,“不是怪物。”
“是貨真價實的,當之無愧的人類。”
動車組列車高速行進,紛紛擾擾悉數被隔斷。被留下來的短發女生抓緊了自己的書包。
留得有些長了,遮住上半隻眼的劉海擋住了園原杏裡的眉目。懸挂在兩側耳朵上的眼鏡,在白熾燈的照耀下反射着白光。
她左手手臂内的妖刀隐隐刺痛着經脈,日複一日重複着喋喋不休的愛意,一天二十四小時在大腦裡晝夜不息。
是詛咒或者戀語,她已然分辨不清。
路線途徑一個百米隧道,短暫的光明被剝奪,黑暗驟然降臨。當過度明亮的光線重新灌滿車廂,内部的人們集體睜開了猩紅的眼睛。
妖刀通過刺入皮表,制造傷口,滿足它無從發洩的愛意。它以砍傷、注入充當渠道,不知疲倦地表述着自己對人類的熱愛。讓自己意識附身在人類軀體,誕生出一批批名為罪歌之子的小孩。
此時,罪歌之子們齊齊望向妖刀的宿主,他們的母親。
不論男女老少,都整齊劃一地張着口,統一淪為了嗷嗷待哺的孩童。人們機械化地絮絮着同一個詞彙,宣洩着自己充沛的狂熱。
“媽媽。”
“媽媽。”
“媽媽。”
……
他們深情呼喚的對象,是一位年紀尚輕的女學生。光看外貌,是屬于長相老實的那類。若忽略她深紅的,宛如修羅在世的紅眸的話。
被拗斷的眼鏡被它的主人棄置在地面,踩碎了,隻剩下細小的殘渣。
細長的刀尖表面沾着劃破人體組織時遺留下的組織液。整節車廂唯有幾個窗子濺了點紅,似進行着某種神聖的洗禮儀式。
被罪歌刺傷的人,隻有意志力強大的人,才能與之妖刀抗衡。其餘者身體、意識,基本都會聽候、依從妖刀宿主的調遣,化身為罪歌之子。
罪歌之子刺中的人,亦是妖刀宿主的孩子。以此作為樹狀圖擴散開,終有一日能深深地陷入地表,植根下枝繁葉茂的根系。
她需要有更多、更多的罪歌之子。達到能和羊組織抗衡的規模。
短發女生沉吟着,做出了決斷。
“今天怎麼出門得這般早?”明明沒有給他送便當了。反客為主的世初淳,順勢牽着羊組織首領的手走向便利店。
忽然被冷落的中原中也,千裡迢迢奔赴,聽到了自己的伴侶對陌生人發表着近乎單方面的分手宣言。
這暫且可以算作是他們是經過家長準肯過的未婚夫妻,不是單一的戀愛關系,揭過不提。
當他發現本該屬于自己的早餐,落在他人的手上,他就幾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異能力了,最後好說歹說,是被堅定地選擇了他的少女安穩住了。
假如對方沒有牽住他的手,而是跟其他人一樣,用看怪物的眼神,驚恐地望着他……
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說不清自己是何滋味的羊組織首領,握着戀人的手,向上滑動,攥住了她的手臂。
他拉人到偏僻的角落,一腳踢進她的小腿間,怼人在牆角,形成三角形構架。讓少女除了他之外,别無出路。
沒有得到早餐的,空落落的手,反落在世初淳的掌紋上。兩隻手掌合并之時,如同失去了半邊羽翼的飛蛾,找到了遺落的另一半。故心甘情願停駐在此地,任由溫情的烈焰将其吞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