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尿床是很正常的行為,孩子大腦發育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很尋常的。”
世初淳對躲到屋檐上的紅發男孩喊話,“成年人偶爾也會尿床的。比如懶惰邋遢的男人,生産後身體損傷大的孕婦,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等等……大家漏洞那麼多,不用太放在心上。”
“下來吧,大家都很擔心你。”
不要,太丢人了,他才不要下去!
明明想表現自己帥氣的一面,卻總是在喜歡的人面前丢臉。瑪利安恨不得地面裂開一條縫,好讓自己鑽進去。“我才沒有尿……”
死鴨子嘴硬的人,這回再逞強,也嘴硬不了。
但要他承認自己睡着後不小心尿在了床上,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真承認了,以後他還要怎麼在學校裡混,怎麼面對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怎麼樣在世初淳面前晃悠。
“你不要管我!”
蹲麻了的腳一伸,踩着瓦片的瑪利安,腳下一滑,重心失去平衡。
他整個人往下掉,懵了的大腦一片空白。想不起學校教的從高處墜落要注意護住後腦勺的安全教育。隻在極速下墜中冒出一個詞——完了。
輕則出血偏癱,重則癱瘓截肢。
然後他落到了一雙張開的臂膀裡,仿似對方一直在原地等待着他,不論何時都會給予溫暖的守候。
确認他意識的問話,好似隔着一光年傳來,由遠而近,在遮蓋視覺的灰暗裡閃爍着白星,“有沒有摔到哪裡,有哪裡痛嗎?能聽到我的話嗎?我現在就帶你去校醫室!”
學校裡配備了基礎的醫療設施,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一定程度上保障老師和學生的健康。
向來不服從管教的瑪利安,頭一回溫順了下來。
在被抱着移動的路上,他低着頭,仿若再也擡不起,“你不怪罪我嗎?質問我,出于意氣跑到屋頂上,才會受到了懲罰……”
“那是因為瑪利安覺着太難堪了,對吧?”
生命的卷軸由很多個篇幅組成。其中最不缺乏的,就是令人稍微回想起來就要以頭搶地,巴不得把自己撞到失憶的片段。
想要逃避,掩耳盜鈴地避開那些覺着恥辱的情節,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跑到屋頂上,并非刻意做出危險的事項,吸引人眼球,僅是單純地想找個地方靜一靜。是我的幹涉使你亂了心神,才會讓你掉下來,應該是我先說抱歉才是。當然,下次就不要再爬屋頂了。有事好商量。我們在平地上進行對話。”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為莽撞的行為付出代價,其人也會讨厭别人說三道四,擅加幹預……
總之,多說無益。“瑪利安會吸取這次的教訓,下次不會這麼魯莽了。我的目的既已達成,又何必多此一舉。”
“世初,你總是這樣。”被抱進校醫室的瑪利安,被放到了床上,“說人想要聽的話,做人覺着舒服的事。”
“要叫老師啊。”世初淳和校醫打了招呼,順手拉上簾子,“為人處事多些禮貌比較好。”
馬納的話多乖,一見到她,就“老師,老師”地叫着,像嘴裡含着蜜,是打心裡覺着高興。
嘛,也有任性的時刻。把他抱上小馬駒,教他騎術時很恐懼,摟住她的脖子,每個細胞都在表示抗拒。
明明和小馬駒培養好了敢情,馬匹的高度也适中,涅亞都能自己縱馬奔馳了,他仍舊對上馬的行為畏懼。
世初淳抱着馬納騎在成年馬上,帶他熟悉熟悉。他也是雙手緊緊摟住她脖子,整個人像壁虎一般挨着她貼,半點不肯自己入座。
每個孩子性格不一樣啊。
涅亞應該是馬納和瑪利安的中間值,既不過分膽小,也不特别張揚。剛剛好。
世初淳說出關于導師的谏言,“煙、酒、賭戒掉吧。愉快的東西會使人沉迷,也會不自覺上瘾。”她支持人生下來,要為了愉悅自己而活,可危害到身體健康就不大好了,熬夜除外。
嘛,其實她也知道熬夜會加重身體負擔,總有一天會向身體的主人索取代價。但是碌碌無為地度過每一天,從白天到黑夜,睜眼到閉眼,好像閉上眼睛一天就過去了,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舒服的事,都是不好的呢?
“才不要。”瑪利安滿是抗拒。戒掉的話,就不突出了吧,在許多個學生裡。
人年紀小時,總想着自己獨一無二,妄想活出個獨特。長大了泯然衆人,趨于平庸,無力擺脫,終于醒悟事實。
大約是刻意做出大動作,好吸引大人的目光。出于“媽媽,請再多看我一眼”類似的想法。
“世初,你有丈夫嗎?”
“要叫老師,沒有喔。”
“有情人嗎?”
連老師都不叫,卻懂得何謂情人,這個時代的孩子真早熟。“沒有。”世初淳說:“我是田裡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