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并不是父親大人……我是萊因哈魯特。”紅發小孩怯生生地回答。
縱然經曆了來自至親長久地謾罵、苛責,投擲了不該屬于他的罪責,依然維系着得體的禮儀,知書達理到要叫人心疼了。“我是萊因哈魯特,謝謝你的幫助,我不要緊。”
“請問,你找父親大人有什麼事嗎?”
“欸——”
她死了一回,時間竟過去了這般久,亨克爾都結婚生子了。
聽起來就跟恐龍滅絕過後,名不見經傳的人類突然在星球上大肆繁衍,從而晉升為生态圈上占據高地的主力軍一樣,是個稀裡糊塗的,讓人迷惑卻不得不接受的事件。
其動蕩程度不亞于本次複活後,站穩腳跟,結果發覺自己的時間線不再向前推移,而是朝後了一般。
世初淳收起傘,不合時宜地回憶起無關緊要的小事。
女孩階段的特蕾西亞沒有遇見心儀的對象,先締結了友情。女孩間的友誼純淨又突出,膠着到連淨個手都要手牽手一同相伴,許下一個個不亞于白頭偕老的浪漫承諾。
往後的她暫且不算,那個時候的特蕾西亞,是誠心誠意地思量,要和她結伴到老。
還為此做了一大堆細緻的規劃,約定好她脫下了劍聖的負擔過後,兩人要去往哪座海島養老。
沒想到繼成親完畢,當上了奶奶,當真是童言無忌,不可輕信。
少年的約定是不作數的,那時她給特蕾西亞挽發,就想到了結尾。即便如此,當時懇切的許諾亦使人心動。
可歎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呃,也不大對。她确乎是屢次反幼,以付出生命為代價。
突然出現在庭院的少女,舉着孩子,左看看、右瞧瞧,“的确,是有一點差别,亨克爾長得比較秀氣一點。萊因……”
後面的字是什麼來着?外國的名字比較長,念出來的難度系數直線上升。
“萊因哈魯特。”小孩彬彬有禮地續上她的話。
“嗯,萊因哈魯特。你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去哪裡了呢,能帶我去找找他們嗎?”
一種莫名其妙的悲憤從胸腔溢出,亨克爾從水池裡直起身,啐了一口灌入口腔的水。“阿斯特雷亞真是落寞了,是條阿貓阿狗都能竄出來,門口的護衛都能放行?!”
錯了。這座宅邸她不僅擁有随便出入的權利,還有永久居住權。
特蕾西亞授予了她阿斯特雷亞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權限,具有自特蕾西亞以下,最高級别任意使用權。
就算她哪天看不順眼,變賣了整個府邸都綽綽有餘。
被侮辱了的世初淳解釋的話在喉嚨兜了一圈,覺得辯解流程太瑣碎了,索性放棄。
她無視酒鬼的挑釁,牽着小孩子的手就要帶他去梳洗。
“你的爸爸媽媽在哪裡呀?”她用輕快的、哄小孩的語氣,不忘提醒孩童注意安全。她下意識當做和當年一樣的狀況,喝得醉醺醺的懶漢是朋友家族旁支的親戚。
“碰見陌生的大人要記得躲遠點哦。”當他無力解決多舛的世事,就會在年幼的孩子那兒發洩一身戾氣。
因為那簡潔、輕快,既能輕松拿捏,使其毫無招架能力,又不擔心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憑空長出一張利嘴告狀。
“萊因哈魯特!”亨克爾嘶吼着,“你到底哪來的福氣?是生來就受到上天眷顧嗎?所有人都在站在你那邊,幹涉父親天經地義教育兒子的行為!”
惱羞成怒的男人,攥緊拳頭就要進攻。人剛生出莽撞的念頭就猝不及防地下跪倒地。
來自前代劍聖的誓約壓制,具有強制性質,絕對不可忤逆。
流淌着阿斯特雷亞家族血脈的亨克爾,有那麼一瞬間,好似看見了站在少女身後的母親。
青春年華的母親大人友好地、友善地與朋友言笑晏晏,繼而轉過臉來,端正形容,俯瞰着他。
那是年少的母親大人對友人的愛惜,是濃厚的交情使然,打定主意庇佑自己的夥伴,不讓家族的人損害她半分。
縱使未來發生萬千變數,為人妻、為人母的自己都不可以撼動其分毫。
前代阿斯特雷亞家主的庇護跨越時空,精準地投放在站在草叢邊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