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就是那能夠讓害怕傷人的劍聖拾起刀刃的家夥!
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深情熱吻。特蕾西亞自願獻出曆代傳承劍聖的名頭,給一個半道殺出來的劍鬼作陪襯!
後面劍鬼的名号響徹大江南北,特蕾西亞到生兒育女,養兒弄孫的年紀,人至中年,還要為了不争氣的兒子,重新披甲上陣,讨伐為禍四百餘年的魔獸。
特蕾西亞舍棄家族的榮耀,放棄承接的加護。棄置了手頭的劍,從威風凜凜的劍聖,降為男人的妻子。就是死了,也要成為丈夫和兒子虐待孫子的借口,十幾年如一日發揮作用。
可歎可惜,也極其可笑。
貴族們品着酒,評頭論足了一番。
和特蕾西亞具有一定年齡差的世初淳癡呆地縮在角落,二人由生到死都沒有相遇。
特蕾西亞早早結束了為他人做奉獻的一生,世初淳則被人吃幹抹淨,貴族瀕危之際都要點名她做陪葬品。
當家做主的家主病重,内部鬥争混亂,權位幾次變更。
坐上位置的人有的決定繼續養着她,有的打算折磨她,有的打算趁着人還有口氣,賣了,順水推舟做個人情。
然後銀發的半精靈破門而入,終結了她悲慘的命運。許久未見到陽光的異鄉人,消逝在焦急關懷的少女懷裡。
貪婪的噬尾之蛇追逐、吞噬着自己的尾端,糾纏曲折,逐步演變成今日的形态。
萊茵哈魯特是個好苗子,承擔了不該承擔的傷痛,仍然健康茁壯地成長,一點都沒有長歪的趨勢。但世初淳到底是體會到了看着孩子長成的辛酸與怅惘。
看着小孩從小小一團長開,越過腰線,與肩齊平,接着沒過自己的身高,人為什麼會感到欣慰呢?
小孩子的話,要當真,又不能當真。給他的承諾要履行,他說出的話,又不一定記得。
今天的歡喜事,明天就忘了。明天的親和,後日或許再也記不得。
人心易變,成年人都未嘗能百分之百保管好恒心,要如何去要求閱曆尚淺的幼兒?
萊茵哈魯特的頭發越長越長,續起來,紮成高馬尾,别在腦後,有那麼一刹那和特蕾西亞上戰場的英姿重疊。可終究是不同。
祖孫倆再相似,流淌着相同血脈淵源,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情之所至,曆盡千帆的世初淳也沒法斷絕。
她握住少年的手,像追問逝去的好友一般,尋求一個沒有回答,而對方已用實際行動作出解答的問題。
“真的那麼重要嗎?”
“成為他人的妻子,堅定與某個人相愛的事實,就那麼重要嗎?”
“比擊敗作惡多端的敵人,戰場和自己浴血奮戰的将士,自己珍貴的性命,能從沙場上安全地往返,找間屋子和我一起住,兩人慢慢變成老太太的承諾……都還要重要?”
萊茵哈魯特的手撫摸上世初淳的臉,她才發覺自己哭了。
少年揩拭女性面頰的淚,終于明白揪心的感受不是錯覺。
透過他的身影,她眼裡看的人是誰,不言而喻。不必自取其辱,也能透過她的眼神了解一二。
在萊茵哈魯特看來,照看他的女性的溫暖,是冬季溫煦的陽光,源于拂過的寒風冷冽,故而愈發貪戀那一縷若有若無,似遠還近的暖和。叫人不知不覺地放低姿态,一步退,步步退,接着陷入深淵。
這就是祖母心心念念的友人嗎?仿似大聖堂内慈悲神聖的聖母像,神态和煦,縱使時光飛漲,荒蕪人煙,爬滿了綠藻,她依然如故。萊茵哈魯特垂眸,開朗的心性也無法讓他在此時輸出寬慰的語句。
是了,任何事物都是有附加值的。
他體内流傳着阿斯特雷亞家族的血液,他是她的友人,前任劍聖,他的祖母特蕾西亞的子孫,才會被寵愛,才會受人另眼相待,哪怕是世初淳也不例外。
她對祖母的懷戀能夠讓他肆無忌憚,多年相伴,鮮少得到的關懷,也令他沒法對她的眼淚無動于衷。
他不怕自己掉腦袋,就怕世初淳掉眼淚。咳咳。不是他自信,隻是要赢過龍劍加持的他,也許要有造物主單挑的能力才行。
和他一起值班的近衛騎士隊隊員反駁不能,隻能陰陽怪氣,“瞧瞧這生來優渥,得天獨厚的小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室有家室,連能力也是實打實的名列前茅。上天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