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下兒子,通通罰款。罰巨款!違抗的統統抓起來,給哥幾個享受享受哈哈哈哈哈!”
推動進步須要前前後後幾代人一輩子的努力,開曆史倒車卻易如翻掌。
世初淳一直沒能見到自己的律師,直到開庭前幾分鐘,被兩名司法警察押着,和協助她的律師擦肩而過。
律師隻來得及對她匆匆耳語,“他們要把你這個案子做成典型。”
從對方凝重的眼神中,她讀懂了女性的未盡之言,這次的案件勢必影響新法條的推出。
作為律師,對方本應當站在世初淳的角度,替她争取合法權益,減輕罪責。
但那和廣大女性群衆的利益相違背。
犯罪嫌疑人要從法院争取寬大處理,最重要的是認錯态度良好,起碼在口頭上表明自己深刻地認識到了錯誤。
可身為女性的她們都明了,世初淳一低頭,就意味着她的抗争有謬。
不僅會給那些人躍躍欲試的,把地下産業鍊搬到明面上,光明正大地吃女人的行徑開辟道路,還會磨滅其他在各種困境中不勝其苦,最終砥鋒挺锷的女性們的意志。
“對你犯下的罪行、造成的社會惡劣影響,”居高臨下的法官,扶了扶老花鏡,“你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一動不動地盯着她,都在等她的回答。
進入法院前夕,世初淳在現實世界沐浴到了久違的日光。
黑診所藏匿在地下室,為了保護各種器械,也因做的事不入流,常年無自然光照,隻有人造的電子燈烤着她們的身體。
太陽是個神奇的造物,遙遠而炙熱,長久地發光發熱,從幾億萬年前至今,依然如此。想來星球上的生靈們統統毀滅、再生,也不會有所改變。
普天之下的女性同胞都應該自由地走到烈日照耀的場所,而不受任何條件的約束。
“我沒有錯。”
沉重的鐐铐束住雙手,世初淳擡起臉,蒼白的面容爬上不可撼動的堅毅。久未開口的嗓子幹啞,像是粗糙的石子磨着砂紙,卻擲地有聲,回蕩在空曠的法庭之上。
“我不認罪。”
一石激起千層浪,陪審團、觀衆席竊竊私語,譴責犯罪者的态度惡劣。
法官敲下法槌,示意全場肅靜。
“罪犯世初淳……”法官的宣判聲遙遙,明晃的法庭寬大敞亮。“依照諸夏帝國刑罰,危害公共安全罪、放火罪、故意殺人罪……數罪并罰,判處終身監禁。”
判決書下來沒幾個月,永生機構的贊助人之一,其中在社會最負有地位,含金量也是最高的那一位,即将走向生命的盡頭。
他對手頭的權威,戀戀不舍。對生命的渴望遠比疲于奔命的底層人民深沉,也更有能力獲得。
他撐不住,就給底下人上壓力,要是不能及時建立出永恒國度的數據模型,讓他在嶄新的天地享受,他就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帶着包括機構人員在内的所有人一起走。
此次案件國民關注度極高,不能堂而皇之地讓機構把人帶走,但死人可以。
人心髒停跳六分鐘後引起腦死亡,做好保護措施,就能遇上死者的大腦出監獄。
正巧永生機構要的,恰恰是整合着嚴密邏輯數據的實驗體體内,裝載着永恒國度算法的大腦。
世初淳被按進污水槽,咕噜咕噜的水直冒泡。
被她從黑診所裡救出的女人,一邊動手,一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這麼做的話,我的家人就會受到影響……我出事可以,但我不能連累我的親人……你能理解我的吧?”
水光之間,世初淳看見許許多多人的臉。
有現實世界的人,也有虛拟世界的角色們。不管哪個世界,她都活得很艱難。掙紮着求生,困頓地尋死。
這一生活得疾痛慘怛,但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想起了能會心一笑的甜蜜時光。
現實裡的她,生命有且隻有一次。失去了便不能再重來。生命也因失去而彌足珍貴。
這就是盡頭了吧。
在悠長的路程,也總有走到終點的一天。
仿佛為接引她而來,許許多多熟悉、親切的面容出現在眼前,現實世界的她,肉身即将死去。虛拟世界的人們紛紛向她伸出手,表情或哀傷或急切。
而她停在原地,隻是看着他們。
不久後,在大規模的反對浪潮下,堕胎違法依然寫入了國家憲法。
次年,限制女性受教育權的法律法規出台。要求女性出門必須由家中男性成員帶領,公共場合不得裸露肌膚,違者以連坐罪處理。
國家的未來一年能看到頭。
大量有識之士加入起義軍,預備推翻舊有的秩序,在麻木的土地上,重燃舊日的戰火。
帝國加大清繳力度,更加堅信開民智的弊病。那會使得民衆有能力轉動腦筋,反思自己受到的壓迫根源。
以夜明在内的有條件的女性,連夜奔逃。有的溜入深山老林無人區,有的躲進在戰争時期有嚴重輻射存留的區域。
紛紛擾擾幾十年,大風起,又換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