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的陰陽師……”
妖怪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哀嚎與謾罵不休，他們身上被陰陽術擊中的地方已經潰爛，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惡臭。
矮個子的綠色妖醫在傷患中穿行，給他們傷口上面敷上一層綠色藥膏，隻是那層藥膏太薄，對傷口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我老爹傷的好重，不知道他明天還能不能站起來……”
“我弟弟死了，回去老娘肯定要罵我……”
“膿血越來越多，我怕是好不了了……”
妖怪們垂頭喪氣，空氣中彌漫着低迷和焦灼的氣息。
“諸位，這次陰陽師不過是僥幸而已，大家要相信晴明大人，下次反攻一定會将陰陽師打得落花流水！”
白站在傷患中間，說着鼓勵的話，然而響應她的妖怪稀稀拉拉。她環視一周，更多的妖怪選擇垂眸避開她的視線，她一口郁氣在心中久久不散。
但她知道這不能怪他們。
因為這種損失慘重的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言語再也無法牽動他們的心腸。
可她能怎麼辦？勢不在他們一方啊！
白咬牙，一開始跟随晴明大人攻打陰陽師方十分順利，沒過多久陰陽師的領頭換人，形勢就逆轉了。
麻倉葉王，那個曾經被晴明大人教導過陰陽術的少年，已經成長成獨當一面的青年陰陽師，毫不留情站在了晴明大人對立面。
真是忘恩負義！
可是今天麻倉葉王找上她，對她說了一句話。
“眼前層層霧，心上重重雪，錯将鸠作不歸人。”
白心緒混亂，她本不該把敵人的話放在心上，但是那句“錯将鸠作不歸人”卻跟針一樣插進她心髒，想要說什麼，又對上對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令她如鲠在喉。
“白大人，草藥不夠了……”
妖醫的話打斷白的思路，最近傷患太多，連會治療的妖怪都是一副透支的狀态，藥草自然也供應不上了。
白沉默一會，“我去采。”
“麻煩您了。”妖醫點點頭，又貼心提醒，“需要走遠一點，附近的草藥已經采光了。”
“……知道了。”
她離開臨時營地，和一個獨眼妖怪錯身而過。
獨眼妖怪停下腳步，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閃。
鵺站在高處，眺望京都的方向，眼裡充滿暴虐。
自從陰陽師換了領頭人後，折損成了常事。
那個叫作麻倉葉王的陰陽師據說和晴明修行過一段時間，可他也不過是個年輕人，任憑他再怎麼老謀深算，也不可能猜中他每一個戰略！
但偏偏事實就是這樣，他們每一步動作都被看穿了。
鵺吐出一口濁氣，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感受到一股弱小的妖氣。
他有些不悅，沒眼力見的小妖怪，除了期期艾艾說些追捧的話，還有什麼作用？
“鵺大人……”
鵺正想把他打發走，就被他接下來的話震在原地。
“小的要舉報白大人通敵！”
鵺打量這個妖怪，一個普通的獨眼石怪，他語氣盡量平靜：“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誰給你的膽子污蔑大妖？”
獨眼石怪惶恐匍匐在地，聲音顫抖：“小的、小的隻是不想您被蒙騙，所言句句屬實！請您明察啊！”
鵺盯着他光滑的後腦勺，慢慢開口：“說來聽聽。”
見鵺沒有殺了他，獨眼石怪狂喜，明白自己的機會來了。
“今天小的和其他同胞在戰場上擡傷員，突然麻倉葉王出現，一招打飛了我們。同伴們都被幹掉了，小的是石怪，受了點輕傷，落進屍堆裡有掩護逃過一劫。”
鵺聽着有些不耐煩，暗罵了一聲廢物。
“小的正想找個機會跑去搬救兵，就看見白大人出現了。沒等小的歡喜，就看到麻倉葉王徑直走到白大人面前和她說話。因為離得遠，小的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麼，但是……”
獨眼石怪悄悄擡頭看了一眼鵺，正對上他冷漠的金瞳，吓得他趕緊低頭，額頭狠狠磕在地上發出巨大響聲。
“繼續。”
獨眼石怪牙齒都在發抖，真奇怪呢，明明他該是個冷暖不知的妖怪，怎麼會感受到一陣陣寒意呢？
“小的看見白大人和麻倉葉王的臉色很平和，白大人也沒有攻擊麻倉葉王，他們說完後，就各自分開。小的認為，遇到敵方的陰陽頭不殺，白大人的行為十分可疑！”
鵺沒有說話，但獨眼石怪似乎讀懂了他的沉默，大着膽子說：“我們幾次和陰陽師作戰，都被對方洞悉一切，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一定是我們内部出了奸細，這個妖怪就是白大人！”
獨眼石怪怕鵺不信，急切地說：“小的今日所見所言皆為真實，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小的萬萬不敢污蔑白大人！小的雖然弱小，也想為鵺大人掃除障礙，請鵺大人深思明察，絕對不能被奸細蒙蔽！”
鵺被獨眼石怪的話震得頭暈目眩，白怎麼可能是奸細？他的能力怎麼可能失效？妖銘坊主騙了他？
不，他每天都要強化一遍妖怪們對他的認知，白不可能擺脫控制。
可是獨眼石怪的話又在提醒他，真的控制她了嗎？那她為什麼不攻擊麻倉葉王？
麻倉葉王随晴明學習過，那他會不會早就有防止記憶更改的手段？
說不定，白已經恢複了記憶，隻是在他面前僞裝，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背地裡勾結陰陽師想害他！
一想到這，鵺呼吸變得急促。
他已經完全相信這就是真相，不然怎麼解釋幾次戰鬥的失敗？
如果不是白将他的戰略告訴麻倉葉王，他又怎麼會敗在麻倉葉王手裡？
但要是質問白，她也能狡辯，畢竟小妖怪沒有聽到她和麻倉葉王具體說了什麼。
還需要有力的證據。
“鵺大人？”見他久久不說話，獨眼石怪的心不停打鼓。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一目。”
“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替我監視白的一舉一動。”
獨眼石怪瞪大眼睛，内心狂喜。
鵺大人相信了他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