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禮堂的舞台已經布置好了,幾個譜架擺放在舞台中央。
古筝、揚琴、琵琶、二胡和聶清湛的竹笛,幾個人各自就位,開始給樂器調音,郭希在第一排座位前支起設備拍攝,交代言笑笑就坐在第一排中間,看着攝像機。
“我不會用這個啊。”言笑笑不敢碰看起來就賠不起的攝像機。
“沒事,我已經調好了,到時候你坐在這就行。”郭希說,“交給你了,我去導播室看着燈光。”
言笑笑攏了攏演出後還沒換下的襦裙,在第一排坐下,雖然不知道讓她做什麼,不過欣賞表演也是不錯的。
台上的演奏由聶清湛開場,竹笛清越的聲音在空蕩的禮堂裡顯得格外空靈,然後古筝、琵琶聲次第加入。
這曲子竟然是民樂團從來沒有集體排練過的新曲,言笑笑聽了一會,覺得有些熟悉,這分明是竹笛二級考級曲子《采茶撲蝶》。
想當年她參加民樂團的面試,吹的就是這支曲子,将她蹩腳的水平毫不掩飾地展現在趙老師和前輩們面前。
但這支《采茶撲蝶》和她吹過的還是有些區别的,大概經過了改編,很快便自然地銜接上了下一首曲子。
接下來的曲子言笑笑同樣陌生又熟悉,是聶清湛在國風社舉辦的晚會上吹過的古風歌曲《穿堂》。那次演出之後她也找來了譜子,想着自己練,聶清湛發現之後,就在排練間隙也帶她一起練練。
然後是言笑笑最喜歡的歌手江瀾的幾首她很喜歡的歌,都是截取了副歌部分,經過适當的改編讓它們自然而然銜接成一曲又不失本色。
言笑笑隐隐覺得有些奇怪,她喜歡的是位古風歌手,不算全職、沒有公司、自己寫歌的那種,火一點的歌一共也沒兩首,算是比較小衆的愛好了。
而此刻,他們正演奏的那幾段還都避開了江瀾的出圈作,是那種除了粉絲根本沒有人知道的冷門歌。
言笑笑喜歡的偏偏就是這比較冷門的幾首,她覺得全校都不一定能找到幾個同好。
為什麼他們演奏的剛好是這些?這首曲子是誰編的?總不能是趙老師吧?
演奏漸漸接近尾聲,大概是他們做了一些舞台的安排,揚琴學姐和古筝學弟演奏完屬于自己的部分,便先悄悄起身,消失在後台,接着是琵琶和二胡的同學,也依次抱着樂器離場,最後隻剩聶清湛的竹笛在獨奏了。
隻聽他曲風一轉,又換了下一段,這次言笑笑聽得更真切了,這分明是《花好月圓》!
心中隐約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言笑笑的心跳動得劇烈。
舞台上的那束光,本來一直在演奏位的那束光,忽然打向觀衆席,直指向坐在第一排的言笑笑。
言笑笑就這樣看着,橫笛吹奏的聶清湛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聶清湛也站到了言笑笑身前。
她坐着,要仰着頭才能和他對視,大束的光從他背後照來,無論是光,還是背着光的他,耀眼得幾乎要讓言笑笑落下眼淚。
然後他在言笑笑面前蹲下,這下換成他來仰望她。
“言笑笑,你願意……”聶清湛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不得不停一下,深呼吸重新說,“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言笑笑哭得說不出話來。
他對她一直這樣好,無論是竹笛,還是學習,他比她還希望她能夠變好,不斷将她從渾渾噩噩中拖起來。
她每一個糟糕的時刻,他都沒有袖手旁觀。
可他在她即将告白時候的打斷,他害她誤會,甚至要下定決心不再喜歡他。
原來是因為今天嗎,為了今天的表白他準備了多久?
這首特殊的曲子,大概也是他親手改編的吧。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去民樂團面試的《采茶撲蝶》,她因為他而想着去學的《穿堂》,她最喜歡的幾首冷門歌,還有今天的《花好月圓》。
他虧欠過、又還給她的《花好月圓》。
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用心,一直都不是。
“聶清湛。”言笑笑努力平複下聲音中的哭腔,喊他的名字。
他比她更加惶恐,聲音都帶着不安:“言笑笑……”
她眼淚還在止不住的往下掉呢,卻看着他笑了起來:“我好喜歡你啊。”
聶清湛愣愣地看了言笑笑幾秒,張了張嘴想問她是不是答應和他在一起了,但是看到她亮亮的眼睛,忽然覺得不用。
于是他也笑了,他說:“我也是。”
然後将手上的竹笛遞給她。
言笑笑接過,立刻就看出這是一根嶄新的竹笛。聶清湛的每一根竹笛她都見過,唯獨這一根不一樣。
不同于一般的苦竹笛,這根是尤為漂亮的紫竹所制,擁有着古樸的竹節和大方的外觀,笛身刻着隽秀的一行小字:水木清湛,四時皆春,言笑晏晏。
水木清湛,四時皆春,言笑晏晏。
言笑笑輕聲念了一遍,她知道這是聶清湛自己定制的一句話。
不會有剛好一根竹笛,上面能刻有她和他的名字,正如不會有一首現成的曲子,能包含所有關于他們回憶的歌。
都是因為他有心,有心讓一切變成她最喜歡的模樣,然後悉數送到她面前。
言笑笑将竹笛握在手中,然後撲進聶清湛懷裡。
她臉上還挂着淚痕,她不想蹭到聶清湛身上,于是她擡起頭,用下巴貼上他的胸口,雙手環抱着他的腰。
聶清湛低頭和言笑笑對視。
他的臉明顯紅了,特别可愛,言笑笑望着他,看不夠的樣子。
然而這樣的姿勢和眼神,讓聶清湛誤會了什麼。
“要……現在嗎?我們才第一天……”
“嗯?”言笑笑眨巴着眼睛。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