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還在外面閑逛的男孩茫然地低下頭，血液迅速暈染開他胸前的衣服，一支箭矢還露了半截在外面。

……疼，男孩僵硬地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頭上戴着特殊羽毛作裝飾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和當初冰天雪地裡男孩身上蓋着的毛毯材質相同。

男孩記得他，記得這個男子在冰天雪地中給他蓋上了那張毛毯，讓他活了下來。可男孩更記得自己想繼續活下去的欲望，哪怕他的成長要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

男子看着這個不及他腿高的孩子，臉上神情複雜，但最終皆化作恨意，他怎麼能不恨呢，眼前這個看似天真可愛的孩子，占領了他的土地，屠殺了他的人民，毀掉了他的一切。

“……謝謝你。”清脆的童聲響起，長箭破空的聲音緊随其後，刺穿了面前男子的心髒，又牢牢地插進後面的樹幹裡，尾端的聖喬治十字旗張揚顯眼。

這一箭可比剛才這個男人給男孩的那一下狠多了。

男子不可置信地單膝跪地，以支撐自己的身體，血液在地面上譜寫出不知名的樂符，他一點也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英格蘭手裡拿着弓，腳步匆忙地走到男孩身邊，一眼也沒有施舍給這個男人。

“忍着，一下就好。”英格蘭溫和但不容抗拒的聲音在男孩耳邊響起，他一手捂住這個孩子舉世無雙的藍眸，一手将刺進他身體裡的箭扯了出來，随手一扔。

英格蘭的動作已經足夠迅速，可男孩的身體仍然顫抖了一下，下一秒就被不列颠抱了起來。

雖然臉色仍然蒼白，可男孩的傷口确實已經開始愈合，這讓地上苦苦支撐的男子臉上浮現出絕望的神情。

“謝謝你救了我。”男孩對男子重複了一遍，藍眸黯淡了一瞬：“對不起。”

“你沒做錯，沒必要說。”英格蘭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如同在看什麼髒東西，冰冷無情，暗含殺意。

“好了。和我回家吧，我親愛的。”英格蘭綠色的眼眸注視了男孩純澈的藍眸一瞬，看着男孩眼底烙上英國國旗才收回目光。

“我有名字了嗎？”男孩似乎覺得不太舒服，閉上了眼睛。

“……英屬北美殖民地。”

“好長。”

“那，十三州。”

現在正是夕陽西下的時間，可地上的男子恍惚間看見了冉冉升起的太陽。

英格蘭身後的男子身體如陶瓷般破碎，轉瞬就帶着無窮的不甘消失在這片天地之中。

男子沒有徹底死亡，隻是短暫消失，24個小時之後會重新出現。

“還疼嗎？”如同初見時一樣，英格蘭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穩。

十三州誠實地點了頭，他現在還沒有那麼強的恢複能力。

“那是因為你太弱了，如果再強一點，你就可以不用受傷。”英格蘭回想起之前的一幕。

遠遠的，英格蘭和法蘭西就互相看見了，他們同時揚在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法蘭西正欲走過來和他“友好”交流一番，英格蘭就看見一枚子彈從斜後方飛來，對準的正是法蘭西的腦袋。

“诶呀，英國佬，許久不見，你還沒死真是讓國驚訝。”法國連頭都懶得回，揚起法棍就将子彈擋了回去。

“真可惜。”英格蘭一臉遺憾，怎麼就沒打中呢。

法蘭西彎腰撿起那枚子彈，皮笑肉不笑：“英國貨呢。”

“那又如何？”英國聳肩，他就樂意賣給和法國佬不對付的。

“不如何，我暫時拿你沒辦法，但那群易洛魁人，可就沒這麼容易了。”法國語氣平靜，将手裡的子彈扔給英格蘭，轉身離開的步伐像是去參加一場貴族的舞會，而不是一場血腥的戰役。

“随便你。”英格蘭接過那枚子彈，也轉身離開，反正東西也賣了，錢他也賺了，法蘭西愛幹什麼幹什麼，他不在意。

子彈法國佬都可以用法根回去，可懷裡的這個小不點連一支箭都躲不過。

“再忍忍，以後我會保護你的。”英格蘭還是勉強安慰了一下十三州。

“你會保護我不受傷害嗎？”十三州眼睛向下一瞥，看見了英格蘭衣角的血迹。

“嗯。”

“你會對我好嗎？”

“嗯。”

“你會給我自由嗎？”

“……自由？”

英格蘭不理解，這孩子怎麼會有自由的概念。

“會嗎？”十三州追問。

“……會吧。”

“……Daddy，你不能食言哦。”十三州身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可他的笑容仍然燦爛。

英格蘭不再應答，其實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出的話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