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用謝。”美利堅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還有人這麼對你的話,你可以告訴我。”美利堅凝視着巴西灰褐色的眼眸,片刻後忍不住笑了笑,“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吧。”
少年燦爛而熱烈的微笑驅散了巴西所有的不安和無措,他隻是那麼呆呆地注視着美利堅的容顔,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輕輕觸動了。
這樣的事發生過不止一次,美利堅無意識幫助的也遠不止巴西這一個國家,他自己倒是忘記的很快,隻是對受助的國家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印象。
“西班牙也真是的,放你獨立他又不會死掉。”美利堅說得很理直氣壯,他用叉子卷着碗裡的清湯挂面。
古巴:“……”古巴很想知道西班牙聽見這話是什麼表情。
古巴頗有些尴尬,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從未吃過這麼樸素的食物,可這已經是他所能提供的最好的東西了。
加了少許鹽的扁面條似乎隻是被開水沖開,沒有任何其他的配料,别說蛋了,古巴現在連根蔥都找不出來。而美利堅身上綴着金絲的法蘭西絨制成的襯衣和這裡格格不入,就算不看衣着,他的雙手和容顔也和這間樸素的民房有天壤之别。
這麼一碗面條,美利堅卻吃的津津有味。
古巴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滋味,難堪,羞愧,感激和悲傷混雜在一起,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回家路上,美利堅擡起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白皙纖長,沒有任何傷痕,肌膚瑩潤而嬌嫩。他經曆的戰争實在也稱不上多,除了折騰自己種的玫瑰和普魯士學劍的那段時光,他都沒怎麼使用過這雙手。
……英格蘭當年沒有搭理他。美利堅想了想,原本他也應該和古巴一樣,承擔繁重的任務,帶着枷鎖勞作,但沒有。因為英格蘭讓他自生自滅,沒有規定他應該怎麼做。
但古巴的手……美利堅握上他的手時暗暗心驚,那是一雙不應該屬于少年的手,生有厚厚的繭,粗糙而遍布細小的傷痕。
“爹你是不是去古巴了?”華盛頓當即迎了上來,死死地盯着美利堅。
“……”美利堅移開目光,他當然不能承認。
“……美利堅!你不能去支援他啊。”華盛頓無奈扶額,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我沒去。”美利堅不會承認,他去是一回事,隻要華盛頓沒有證據,他就不能阻止自己。但要是承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華盛頓别管這些了,和我去買種子吧。”美利堅上前踮腳吻了一下華盛頓的臉頰,藍色的眼眸如同宇宙最深邃處的星辰,微微閃着光,似乎很期待。
華盛頓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又來了,美利堅知道這樣他拒絕不了。華盛頓不由自主地開口:“好,去哪買?”
完了,又被繞過去了,華盛頓心裡咯噔一聲。
美利堅這招确實百事不爽,他唇角略微翹起,他就知道華盛頓會縱着他。美利堅略有得意,像一隻偷吃了小魚幹的貓,華盛頓又怎麼舍得再說他。
“去弗吉尼亞,對了,紐約最近沒闖禍吧?北卡羅萊納最近經濟有點低迷,他沒事吧?自己能解決嗎?”美利堅拽着華盛頓走出莊園,喋喋不休地詢問。
華盛頓一一回答。
好吧,糖衣炮彈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又拒絕不了。
隔年,古巴的事還沒和西班牙理清楚,委内瑞拉就又出事了。
“我,我會盡快還上的,請,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委内瑞拉幾乎要把頭低到地上,他根本不敢直視面前的人的眼眸。
“盡快?我要的是馬上,誰知道你什麼時候亡國。”英格蘭語氣不善,他是來要債的,不是來做慈善的。
“是…是,我很抱歉,但我……”
“沒有但是。”
委内瑞拉咬住唇,顯得很難堪,他還不上錢,可他顯然不能不還,欠英格蘭的東西他要是還不上,英格蘭會讓他加倍吐出來。
“拜托您。”委内瑞拉彎下腰,朝英格蘭深深的鞠躬。
英格蘭皺着眉,到底沒有把話說死,而是替對方出了個主意,“你可以收稅。”欠債的人死活還不上錢也是會讓債主頭疼的。
“他們…也已經夠辛苦了,我不能……”委内瑞拉面色蒼白。
“委内瑞拉,你知道,我不是來和你商量這件事的,你的人民辛苦,難道我的人民就不辛苦?”英格蘭語氣平靜,神情似乎略有不耐,他最近還挺忙的,辦完這件事他還要趕去亞洲,如果不是倫敦讓他來他根本就不會來。
“咚”地一聲,□□碰撞木質地闆的沉悶聲音響起。委内瑞拉實在抵不住英格蘭的壓力,他隻能單膝跪地,冷汗順着他的鬓角流下。
他身上半新不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濕,他神情痛苦而隐忍,但仍然祈求着這件事能有進一步挽回的餘地。
英格蘭漠然地看着他,那恹恹的目光和冷淡的神情和看路邊的一隻蝼蟻不會有多大的區别。
他要是放過委内瑞拉,以後全天下欠他英格蘭的錢都不用還了,英格蘭怎麼可能放任這種有損害威信的事情發生。
委内瑞拉還在苦苦懇求着,英格蘭左耳進右耳出的聽着,忽然間他敏銳地捕捉到一個輕盈的腳步聲,那讓英格蘭面色微微一變。
木質地闆讓原本輕巧的腳步聲變得有迹可循,由遠及近。
委内瑞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感覺後頸的衣服被用力一拽。他被迫站起身來,在地上踉跄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英格蘭眯了眯眼睛,用潔白的手帕仔細擦拭着手指,盯着會議室的門口不放,似乎在預估着什麼。
委内瑞拉後知後覺,原本那股壓得他連站立都無法維持的壓力已經消失,隻餘下他被冷汗浸濕的衣物黏糊糊的貼在身上,證明剛剛的一切不是幻覺。
“England!”美利堅推開門口他還咬着吸管,含糊不清的開口:“你來幹嘛?要債啊?幹嘛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麼用?”英格蘭皺眉,“另外,你也喝了太多可樂了。”
“這是我家的東西,你才管不着。”美利堅撇撇嘴,他很不見外地随手扯了張椅子出來坐下,張口就問:“他欠了你多少錢?”
“你以後牙疼可千萬别叫我,都在文件上,你自己看。”
英格蘭走到美利堅身邊,示意他自己打開文件查看。
委内瑞拉愣住了,他很難想象英格蘭會以一種如此溫柔而縱容的态度說話,他當然不敢打擾他們,隻是惴惴不安地看着。
天氣不是很好,會議室内的擺設簡單,唯一的裝飾大概是桌上花瓶裡鮮豔的花,除了必要的桌子和椅子外幾乎一無所有。甚至連窗簾都沒有裝,但看得出主人已經竭力收拾的很幹淨,樸素但稱不上簡陋。
身穿黑色西裝的褐發青年冷淡的眸子低垂着,一雙如同高山上不可捉摸的白霧一般的綠色眼眸隻有在落在坐着的少年身上時才會有些許溫度。
他斂起身上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看上去仍是不好接近。他身邊的少年絲毫沒有感受到,隻是微微眯着那雙出了名的标志性的藍色眼眸看着手上的紙張。神情稱不上嚴肅,似乎還覺得挺好玩。
“你别詛咒我,我才不會牙疼……”美利堅先下意識反駁他才說起債務的事,“不就這麼點小錢嘛,我幫他……”
“嗯?”英格蘭成功止住了美利堅接下來要說的話。
“啧,那我先替他墊着行了吧?以後他還給我就行。”
“你還會要他還?”英格蘭很懷疑。
“怎麼不會?我又不傻。”
“是麼?”英格蘭更懷疑了。
“我之前都說了,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你不要老是來幹涉他們的事物,你要個債也沒必要把那麼大一個艦隊都使喚過來吧……我們可以和平一點。”美利堅對委内瑞拉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
委内瑞拉頗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得到美利堅點頭肯定後才敢走過去,美利堅拉住他的手。
委内瑞拉腿一軟差點給美利堅跪下,他感覺身邊英格蘭的目光更恐怖了。
美利堅感應了片刻後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用同情而關切的眼眸注視着委内瑞拉,如同初春萌發的嫩芽一樣溫和而充滿善意的目光讓委内瑞拉情不自禁愣了一下。
“诶,英格蘭。”美利堅松開他,轉而語氣不滿道:“他連飯都快吃不起了怎麼可能有條件還款?你等他發展起來再催他不是更好嗎?你這樣要不回錢的,而且他又不是不願意還。”
委内瑞拉頭皮發麻,美利堅……竟然敢這麼和英格蘭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