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硝煙,戰場。
“等一下。”熟悉的聲音讓滿身疲憊,準備回去休息的日本停住了腳步。
“……”日本猶豫了片刻,還是轉過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個熟悉的人。
長年的戰争似乎并沒怎麼打擊到華的鬥志,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氣質清雅,無論是以前吃山珍海味,還是現在吃野菜饅頭都一樣。一紅一黑的眼眸讓日本多少覺得有點礙眼。
如果非要選的話,日本還是甯願華變回那五千年未曾變過的黑色眼眸。
“有事?”日本冷冷地看着他,他們現在是交戰國,他就算一走了之也沒關系,可他還是想聽聽這個沒有了記憶的華想對他說什麼。
“我以前有沒有過愛人?”華忽然抛出這個問題,倒是把日本問得愣了一下。
日本沒有馬上回答他,他還是不能确定華是不是裝的,他往華的四周看了一下,反問他,“北京人呢?不問他那個首都,來問我這個仇人?”
“北京……我問過他,但是他支支吾吾的。”華也略微皺起了眉,在他看來,這個答案無非就是兩個,但是他的首都卻顯得很猶豫,他猜想可能是有些難言之隐。
而看現在的形勢,華毫不懷疑,日本可能是除北京以外最了解他的人。
“很重要嗎?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嗎?就算你沒有了記憶,我也不認為你是會在意那些情情愛愛問題的人。”日本審視着他,現在他也有點看不懂華了。
“是麼……可能是吧。”華似乎有些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疑惑,“可我總感覺我忘記了什麼。”
“……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不知為何,日本覺得有些好笑,他以前不信什麼造化和命運,但是現在看來,選擇社會主義似乎和他們法西斯一樣,殊途同歸。
被他們捧得高高在上的蘇聯,似乎也沒有那麼高尚無私,不然他怎麼會抹除他最親愛的學生的記憶呢。
“你是我的仇人。”華定定地看着他,經曆了那麼多場戰争,他們當然會是血海深仇。
“嗯。”日本回答得很平靜,在中日甲午戰争上,他和華已經說了,他們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師生關系。那個時候他就已經不是華的學生了,他又怎麼會奢求聽到别的答案呢。
日本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但是他也不在意,以前發生過的很多事,他都不在意了,他現在隻想要獲得勝利。
可能他也不是特别尊師重道的人,日本心想,否則,他也不會在聽見華這個答案時心裡沒有一點難受,反而更多的是釋然。
“所以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向你的仇人尋找答案?我不但可能不告訴你,我還可能給你提供錯誤的信息。”
日本沒有在看華,而是看向華身後的晚霞,他見過很多像華一樣失憶的人,畢竟那是他們軸心三國一手造成的。
遠到西班牙,近到法蘭西,他都見過,他認為剛蘇醒時的神态是騙不了人的,而這些人蘇醒時雖然表現的很冷靜,但多少會有一些被藏在心底的無措。
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直覺吧。”
日本忽然覺得有點累,不是身體上的,他的身體早就疲憊不堪。可他的心裡始終克制而冷靜,可現在,他心裡也稍微覺得有點累了。
“……我是不知道你有沒有愛人,但很多年前,有個孩子想進你的宴會玩,他的父母不同意,你就同意了讓他扮做你的皇後,和你一起入席。”日本收回目光,“多的我不會再說。”
日本轉身離開,華看着他的背影,過了片刻也轉身離開。
華現在回去當然不是回皇宮,而是回到軍營。
還沒進去,他就聽見了清脆的少年聲音,似乎在質問着自己的首都,“你說華失憶了?為什麼?怎麼回事?!”
北京眼角一抽,他看着抓住自己胸前衣服的手,“小祖宗你能不能先松手?”
美利堅冷哼一聲,松開了他,“雖然你态度變好了很多,但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華為什麼會失憶?!”
原本想進去的華步伐一頓,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失憶的原因,而北京沒有告訴他,他隻知道自己應該丢了很多很多記憶。
“……就,沒,沒什麼啊。”北京含糊其辭,“你們歐美那邊最近不是也有很多人失憶了……”
“你他媽耍我玩呢?!”美利堅都被他給氣笑了,“他失憶了你也失憶了?我不信你不知道原因。”
北京似乎想看他,但又略微垂下了眼眸,“你真想知道?”
美利堅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微表情,忽然有一種直覺,北京有事想瞞着他。
“說的這麼嚴肅幹什麼?你以為我沒有一點猜測嗎?我他媽就說他不應該拜蘇聯為師的。”美利堅不爽道。
“嗯,你當然能猜出這個,美利堅先生,你很聰明。”北京點了點頭,“可我想告訴你的并不是這個。”
“我想告訴你,那個一直縱容你,甚至為了你的心情把你當做内人帶進宴會的華,再也不會回來了。”
美利堅眼眸微動,他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北京卻打斷了他,“我知道你也有見過失憶了還能恢複的例子,比如法蘭西先生,可是我們亞洲和你們歐洲不一樣的,你也清楚不是嗎?”
美利堅不說話了。
北京也不說話。
軍營裡一片沉默,軍營外也一樣。
華低垂下眼眸,他……再也想不起來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聽見少年清脆的聲音,“那我就再認識他一遍。”
美利堅忽然從軍營裡跑出來,華一時躲避不及,美利堅一時半會兒似乎也愣住了。
……我認識他。華心想,他沒有懷疑,沒有疑惑,他知道自己一定認識這個少年,心口的酸脹感給了他答案。
“美利堅,我叫美利堅合衆國。”少年直直地朝他走來,向他伸出手,固執地看着他。
華低頭看着那隻白皙的手,也伸出手,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個看起來溫暖得幾乎灼人的少年,手心微涼。
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自我介紹,但美利堅沒有讓他做這個選擇題,美利堅仰起頭看他,然後對他笑了,“這次再忘記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不是什麼時候走出來的北京看着這一幕,苦笑了兩聲,他想,傻子,你能重來多少次。
北京現在都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麼被這麼傻乎乎的孩子耍的團團轉的了,換個角度來說,人甚至不能共情當初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