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太天真了,他沒有重新去認識過一個人,日複一日的期待落空,那份執念被時間緩慢消磨,沒有人會給他熟悉的回應,隻有殘餘在他腦袋裡的記憶苦苦的做慰藉,他撐得住嗎?他受過這種苦嗎?
美利堅很快就會知道,那樣對現在的華不公平,如果他是因為以前的華來認識他的話,那對現在的華也不公平。
美利堅沒辦法的,北京心想,他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被歐洲那群國家保護的太好,他不知道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一刀兩斷,他沒辦法舍棄當初的回憶。
直到北京從軍營裡出來拉他進去坐下,華也沒從美利堅的笑顔中回過神來。
“……爹,和你之前猜的一模一樣,他真的會說再認識你一遍這種傻話,雖然你一定不記得了。”北京給華泡了杯茶。
“……那些話,是我讓你說的嗎?”
北京有幾分驚訝,“對,你…想起來了?”片刻後北京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你要是真想起來的話,你該上去追他了。”
“爹,你說讓他一個人留着記憶再認識你一遍,太辛苦了。”北京輕聲歎氣,“所以他甯願你們一刀兩斷,這樣對他來說比較好。”
“……那我呢?”華盯着他,“如果我想和他重新開始呢?”
“那就意味着你要頂着還沒失憶的你的陰影,也許美利堅心裡知道現在的你不是他心裡熟悉的人,可是他的一些小習慣或者小動作是不會改的,他依賴的不是你,想找回來的也不是你。”北京看着他,一字一頓。
“呵,我大概明白了,以前的我隻是不想讓他過于難受,至于我,他沒管是嗎?”華沉吟片刻,有些無奈,“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我自己也認同我是這樣的人。”
華早早地去休息了,良久後,身體僵住的北京拍了拍胸口,“呼——我以前演皇帝都沒演這麼認真,吓死我了。那兩個一個比一個不好糊弄……”
北京心裡不由得佩服華的謀劃,所有人的反應都在華的意料之中,包括美利堅的,以及失憶了的自己的反應。
華知道蘇聯是想控制他,可他不服,所以他隻能賭,這盤棋要麼滿盤皆赢,要麼滿盤皆輸。
為了這盤棋局,他甚至算計了自己,他賭失憶了的自己不會乖乖地按着自己原本的計劃去做。他讓北京言語誘導自己,讓他的存在顯得高高在上,掌控一切,這樣自己就一定不服,隻要自己不服,那一切都還未成定局。
還沒失憶之前,華想過失憶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一定是冷靜,溫和,克制,但是比以前話少,畢竟沒有了記憶。
之後……華了解自己,他活了這麼久,骨子裡是一個很無謂的人。他擔心失憶後的自己覺得失憶無所謂,就不管了。
他需要一個能激發出失憶的自己找回記憶的動力的引子,而那個引子隻能是美利堅。
制定計劃的時候華很抱歉,無論怎麼說,他這都算是間接利用了美利堅。不過他覺得美利堅不一定察覺的出來,就算察覺出來了,美利堅應該也不會生氣。
就在自己對美利堅的存在以及他們之間的過往心生好奇之後,他讓北京告訴自己,他們就應該一刀兩斷,不應該再來往,這樣對他們更好。
依照華對自己的理解嘛,他是不可能服的,這樣就夠了,這樣就足夠讓自己費盡心思地找回那段記憶。
北京很配合華的計劃,隻是華自己估計也沒想到,不用這個引子,失憶了的他也迫切需要找回那段記憶。
他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人,他想知道,他想找回來,他不想自己一無所知。
過于深刻的人在腦海裡就是會留下痕迹,哪怕痕迹被一次又一次的抹除也會潛伏着。
如果華知道的話,他肯定是保持微笑,然後把自己的計劃給撕了。
1941年1月29日,華盛頓。
英美軍事參謀會上,倫敦和華盛頓争得口幹舌燥,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在一旁勸着,擔心他們動手。
“在想什麼?”英格蘭詢問坐在窗台上的美利堅,夜涼如水,月光給美利堅的容顔披上一層朦胧的輕紗。
美利堅聞言回過頭,撇了撇嘴,“什麼都沒想。”
“你的眼睛可不是那麼說的。”英格蘭輕聲道。
“……他們都忘記了。”美利堅小聲嘀咕着,他轉回頭看着窗外的月亮,那天的月亮是上弦月,很好看,美利堅卻興緻缺缺。
“在擔心嗎?”英格蘭不自覺想到,美利堅,是不是在害怕被遺忘呢?
“意大利說的不對,他說他不會忘記我,可是我看見那個印記在吞噬他的一切,他總有一天會不記得我,”美利堅數着手指頭,“到那個時候,德意志,日本,他們都不會記住以前的一切,就像是被他們占領的國家一樣。如果,如果最後他們赢了,那你和我,可能就都不會記得了。”
“所以你才想參戰嗎?”
“咦?你怎麼知道?”
“很明顯。”英格蘭笑了,他将語氣放得很溫柔,“下來吧,那裡很冷。”
他知道美利堅本質上還是很天真,他不一定是遵循着國際道義那些大而空的東西,他隻是想保護他愛的人。他現在想參戰表面上是把自己的人民往火坑推,但實際上他隻是敏銳地感應到了危機,預感到如果現在不參戰,以後的傷亡會更多。
事實上也确實,等到德意志擺平歐洲,日本收服亞洲,隻剩下美利堅一個強國的話,法西斯國家可以很從容地和他對戰,到那時,戰場會被定在北美,死的就不止有士兵,還會有無數的普通平民。
另外從私人角度來說,1789年僅有法蘭西一個國家遺忘了他,他就覺得很難受,如果所有國家都這樣的話,美利堅怎麼會受得了呢?
美利堅說着“一點也不冷”,卻還是跳了下去,下一秒就被英格蘭帶進懷裡,淺淡的玫瑰花香和甜膩的混雜在一起,美利堅眨巴眨巴眼睛,回抱住他。
“America.”英格蘭忽而輕笑兩聲。
“笑什麼?”美利堅不解道。
“時間過得挺快的,不是嗎?”英格蘭心想,從十三州到美利堅,他感覺分明還沒過去多久,可美利堅已然成長為今天這副模樣。從要他保護到可以保護他,總感覺……很奇妙。
美利堅冷哼一聲,“一點也不。”否則他為什麼還沒有長高?
“……英格蘭,會很痛苦嗎?”美利堅小小聲地問着。
西歐可就隻剩英格蘭一個國家了。
“在擔心嗎?”英格蘭拍了拍他的後背,“蘇格蘭他們又不是死了。”
那,法蘭西呢?美利堅到底沒有問出這個問題,他看得出英格蘭在極力回避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