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電風扇好像壞了，越轉越慢，嘎吱嘎吱響。突然它徹底不轉了。
戴眼鏡的男生擡頭，發現是紀律委員關掉了。他撇撇嘴。
更熱了。
窗外有一點風，也是熱的。
風中有一股奇怪的臭味，好像什麼東西腐爛了。
他往左看，先看到靠窗的周晴，因為剛剛看她可伶就把筆給她撿了，此刻她還在玩筆，上節課玩不轉，這節課就玩轉了。她在轉筆。
纖細的手指很靈活。很白。
白天是這種顔色嗎？
他推推眼鏡，更仔細看她的臉，發現她的臉和她的脖頸似乎有一道分界線，色差有點明顯，臉上的皮膚更加細膩，化妝了？
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氤氲着。摸不透。
“周晴，你最好翻翻你的桌子。”
她轉過頭，用那雙寂靜的眸子看着他。
那眼神還是讓他感到恐怖。
他盡量保持穩定的聲線：“我覺得你桌子裡面可能有隻死老鼠。”
周晴沒有理會，她不會随便去整理桌肚子的東西，那些書很重，她隻是一具屍體，她的手臂承受不住對别人來說隻是輕而易舉的重量。
她怕手臂會斷。
她怕血流出來是黑的。
——不能高調，她要安穩地度過高三，考上大學，遠離這個家。
這個念頭不斷在腦海裡加深加深。
下課了，已是深夜。
從每間教室裡湧出來的人擠滿了樓梯。
周晴被人推着走。
她的雙腿有些僵硬，不能很好地彎曲膝蓋。每踩一個階梯，就會有一種不自然的鈍感。
她的宿舍在六樓。沒有電梯。
她進入記憶中的宿舍。
她睡覺的地方靠近衛生間，是上鋪。護欄上挂着一條毛巾，用久了，硬了。梯子上有一雙襪子，不是她的。
上鋪對她來說是挑戰，她得費很大功夫才能爬上去。
“哎，讓讓！”
身後的人提着半桶熱水：“周晴，你沒洗澡吧？還不快點去接水？還有半小時就熄燈了。”
周晴退後一步，看到了她的下鋪。非常尿頻的女生，一個夜晚要起夜好幾次，每次都會将她吵醒。
不過現在不會啦。
她隻是屍體，屍體是不會睡覺的。
不會再因為被吵醒就想要發脾氣還得忍住了。
她張了張嘴，動了動僵硬的舌頭，想說：我洗冷水澡，我不怕熄燈。
舌頭不聽使喚，說話對于現在的她還有些難度。
但她會重新掌握這門技術的。
正如她慢慢地掌握自己的身體。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具身體是不是她的，也不會懷疑這個意識是不是屬于周晴的。
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就是周晴。
她要認真上課，參加高考，考上好大學。
……
為了以後的考試，桑海月修改了留在周晴體内的意識。以後她就是周晴。
“現在已經晚自習下課了吧？”
“是的。”
“那具屍體沒闖簍子吧？”
“她有名字，叫周晴。沒闖禍。”
“你說她沒有自己的意識，那如果有人欺負她怎麼辦？發現她不對勁怎麼辦？”
“啊…現在有了。”桑海月不負責任地回答。
“啊？”小七傻乎乎地張大嘴巴。
桑海月瞥它一眼：“你應該考慮屍體臭了怎麼辦。我那些□□組織可沒有遮掩氣味的功能。”
“那、那怎麼辦？”
“嘛，女孩子總有辦法遮掩自己的體味。”桑海月雙手攤開：“也許她會買一瓶香水。”
小七幽幽道：“可是她的錢被你霍霍了。”
桑海月：“……”
小七眼珠轉了轉，示意他看這間酒店标準房，“八十一晚，你還剩多少錢呢？”
桑海月思考了一下，立馬拍着手掌說：“那我們明天去賺錢吧！”
小七翻了翻劇情本，明天沒劇情，就無所謂：“随便你了。你要找什麼樣的工作？”
桑海月沉吟：“我有一個快速賺錢的法子。”
小七已經準備睡了，将自己的小床擺出來，穿上睡衣，躺下去了，聲音有點懶散：“希望你不要把自己折騰進監獄。”
“賣腎怎麼樣？”語氣興奮。
小七立刻彈起來。
“我可是有七個腎的男人！”語氣變得有些自豪。
小七欲言又止，算了，不要糾結這些捏造出來的腎髒會對普通人有什麼影響了。
它隻是一個小系統，一個實習生，拯救不了世界。
它綁定了高等位面的生物，就該承受可能混亂的後果。
同理，公司選擇它，也該有心理準備。
總感覺，大家都在糊弄着工作。
睡了。
閉眼，關燈。
忘了小夜燈，小七掙紮起夜，愣是要把充滿儀式感的星星小夜燈插上。才滿足睡去。
睡到了第二天，看時間是早上十點，小七想，女主她爸大概也就這個時間起吧。無所事事的中年男人，吃喝玩睡，又過一天。真讓系統羨慕。
今天周二，陽光明媚，沒有劇情，心情舒暢。
小七陪宿主賣了一個腎。
宿主想賣兩個，那人一臉驚慌，直說不做死人的生意。
小七很想蛐蛐：賣七個腎他都死不掉。
他們走的時候，那人一臉佩服地看着桑海月的背影。那分外好看的少年居然自己動手術取腎，真厲害，真莽撞。而且手術能力還比較高。
那顆腎品質很好，取出來很完整。
能賣個好價錢。
四十萬都低了。
中午桑海月找了家甜品店，他們吃了雙皮奶椰汁芋圓，草莓大福，冰淇淋麻薯，炒酸奶……
一下午就光待在甜品店裡吹空調，什麼也不幹，偶爾聊聊天，偶爾水水論壇。
啊，爽。這就是幸福的感覺。
小七忽然想起：“食堂的兼職怎麼辦？”
桑海月回答：“有周晴。”
小七有些擔心周晴的手會泡壞。
聽說泡水太久的屍體會形成巨人觀。
周三，沒劇情，心情美妙，繼續浪個痛快。
定制的仿人皮面具到了，小七交給桑海月：“明天有劇情，最好親自上場，不然我的劇情币就沒有了。”
桑海月嗤笑：“十個币。”
剛進賬十萬巨款的他表示看不上。
“十個币能買十根棒棒糖呢。”小七小聲嘀咕。
……
周四上午。
趕劇情去了。
學校在郊區，背靠大山。後山夏日蚊蟲多，還曬，學生不愛去。
桑海月在這裡跟周晴彙合。
周晴會自己穿衣服了，穿了一條長袖米黃色裙子，下擺長長的，走動間露出白色的布鞋。
桑海月看她走過來，很欣慰，走得比前天正常。
就是頭發沒有梳好。
可能是短頭發就懶得梳，後面翹翹的。
周晴走近，帶來花露水的氣味，小七專門去注意她有沒有屍斑。
桑海月問：“會說話了嗎？”
周晴張嘴：“會。”
小七忍不住搓搓耳朵，怎麼說，這聲音算不上難聽，可輕易讓人想到對方喉嚨裡好像堵了血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