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已經洗幹淨,拿着透白的保鮮膜。
剛剛他躲進廚房後,就蹲了下來,身體好疲憊,内心也好疲憊,好像被掏空了。情緒也變得淡淡的,麻木。
好想吃點甜甜的。
隻是想一想那種甜意在舌尖蔓延的滋味,又精神了。
他們先把垃圾袋和保鮮膜都放在置物架上,然後等血水流幹淨,再取下花灑沖洗屍塊。
一共分為十一部分。
頭顱,上軀幹,下軀幹,雙上臂,雙下臂,雙大腿,雙小腿。
衣服都沒脫,堅強地裹着軀體。
“朗哥,衣服要不要脫?”
周朗搖頭,這是他姐姐,怎麼能讓他和朋友看到身體,死都死了,還不能保留體面嗎?
小七看到周朗搖頭,松了口氣。
如果他們看到宿主的下身,該怎麼解釋,為啥姐姐變成了哥哥?
雖然死了,正主解釋不了,隻能任由兩個人頭腦風暴。可能想不通就算了,反正都死了。
周朗看紅毛捧着他姐的頭,就把頭搶過來了。
紅毛讨好地笑:“朗哥,你姐姐長得蠻好看的。”
周朗詫異地盯了盯他。
瘋了。
對着一顆人頭說好看。
看來是接受不了自己殺人就瘋了。
不過也可能裝瘋。據說有錢人鬧出事就會到精神科辦張假的證明,瘋隻是借口。紅毛家沒錢也沒人脈,裝瘋要裝到醫生都相信才行。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眉毛原來很濃,以前劉海遮住了看不見;皮膚很好,沒有痘,看着很光滑的樣子;嘴角笑起來的弧度很安詳。
她對他笑。
她也很欣慰吧。
她的弟弟原來很能幹,不僅合夥殺了她,還将她分屍,接下來還要将她抛到很遠的地方,讓她回不了家。
原來逼一逼自己,真的能做到。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想去遊樂園,媽媽說考了滿分就帶你去,你做到了,但那天我生病了,沒有去成,以後也沒有去成。就把你埋到那裡吧,希望你以後開心點。對不起。”
正給手臂裹保鮮膜的紅毛擡頭看,居然跟一顆頭說話,朗哥好瘋。不能得罪,瘋子殺人不償命。
……
裹好保鮮膜,裝進垃圾袋,再纏上膠帶,最後放入行李箱。一個行李箱不夠,又背了一個書包。
一個人的份量,隻值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書包。
周朗拉着行李箱。
紅毛背着書包。
他想跟朗哥換一換,背着屍塊,感覺後背涼涼的。
先不着急走,還要整理衛生。
浴室清理了,地拖了,刀洗了。然後空氣清新劑不要錢地噴。再把髒衣服換下來,燒掉,灰燼不敢沖到廁所裡,怕堵住。
隻好偷偷摸到樓頂,樓頂不知是誰放了好多盆栽。
把灰燼放進泥土裡,這裡一點,那裡一點。
花應該不會死吧?
整理完畢,出發,樓下已經停了一輛網約車。
紅毛換上了朗哥的衣服,不自在地扯扯領口,聽到朗哥略帶滄桑的嗓音:“我感覺自己成熟了。”
可不是,别人成熟,隻是經曆了一點人生挫折。
我們可是殺人分屍的在逃狠人。
他正經着臉,回答:“我也是。”
……
坐上車前,紅毛以為自己會緊張,他很怕司機東問西問,然後懷疑,然後報警,然後警察将他們抓起來,把行李箱打開,發現是屍塊。
他幻想了一下會過來幾個警察。
接到報案人說有兩個可疑的小孩,警察應該不會嚴陣以待,可能隻來兩個。
當他們看到行李箱和書包裡的裹着垃圾袋的屍塊,會是什麼表情?
可能一個人嚴肅。因為犯罪者是兩個未成年,受害者又是其中一個犯罪者的姐姐,這肯定會上本地新聞。
媒體會感歎新生代的素質再次下降。
網友會怒罵兩個畜生。
可能另一個人就會有點欣喜,因為當場抓獲,這是業績。
可是,當紅毛坐上車後,他竟然一點都不緊張。
為什麼不緊張?
他摸着胸口問自己。但沒有答案。
周朗麻木地坐在後車座,行李箱剛剛放進了後備箱,司機問去哪兒,他報出離遊樂園比較近的地址。
司機以為這兩小孩帶着行李,是去火車站或者機場呢。
不過,這地址也夠遠,也是大單。
小七飛在中間,看看左邊人的臉色,再看看右邊人的臉色。
“桑先生,他們要被你玩壞了。”
桑海月沒有出聲,他有一丢丢地暈車。
“我怕他們以後也會殺人。”
看他們後來還能互相自嘲自己成熟了。
小七敢打包票,他們下一次殺人,會像現在這樣冷靜。
“怎麼會。如果他們心情不太好,吃點甜食就好了。哪至于去殺人。”
“???”
四十五分鐘後,到了。
周朗拖着行李箱,紅毛背着書包。他們在附近的市場買了鋤頭。
來到遊樂園,轉到旁邊的樹林,周朗尋到一個好位置,這裡擡頭看,不會被樹葉擋住,能看到停在空中的摩天輪。
紅毛沉默地用鋤頭挖坑。
心裡有些悲觀。
他覺得埋在這裡的屍體很快就會被發現。
等屍體臭了,就有野狗出沒,它們成群結隊,一起出力,用爪子挖出行李箱和書包,用牙齒咬爛,叼出裡面流着臭水的肉。
它們可能不會留在原地吃完。
會叼着嘴裡的肉,跑到它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途徑人群,然後人群裡會發出一聲尖叫,有人會指着狗嘴下的肉塊說:啊!那是一隻人的手!
接着,就是報警,調查取證。
最後,兇犯落網。
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總有這樣那樣的巧合,多種重疊的巧合大概就是老天爺看不下給的提示吧。
不知挖了多久,總算挖出一個坑。
“不挖深一點嗎?”
“算了,好累,我想吃東西了。”
“……我也是。”
紅毛突然就很想吃甜的。
今天過得太苦了,适合吃點甜的。聽說糖分的補充,會讓人的心情變得愉快一些。
等一下吃什麼好呢?
平時他不怎麼喜歡吃甜的,認為那是小妹妹才愛吃。他喜歡吃辣條。無辣不歡。
所以他對甜食分類不怎麼明确。
突然想吃甜的,那隻能想到蛋糕和奶茶了。
離開時,剛好是晚飯時間。
他們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下來一起看菜單,如今不缺錢,周朗的姐姐留給他們好幾百塊錢。他們吃蛋糕,喝奶茶,時間好像靜谧了下來,風吹得很溫和。
兩人對視,互相拿奶茶幹杯。
臉上的笑容都很純粹。
啊,果然糖分真的能讓人心情愉快呀。
他都不會去想那些悲觀的事情了。
以後不開心就吃甜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