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小七問。
“新奇,我從來沒被埋過。”
附近沒人,所以桑海月直接開口說話。隔着塑料膜、垃圾袋、行李箱,還有一層厚厚的泥土,聲音有點沉悶和濕潤。
小七認真地看着那個有點微凸的土包,手有些癢,想折一根枝條插上去,這樣比較像墓碑。
而且聽說泥土裡面有屍體的話,營養價值就比較高,适合植物栽培。
它翻開劇本。
“下周三有一出校霸自導自演英雄救美的戲哦。我希望那時能看到你的出現。”
“好的。”桑海月乖巧道。
“你可以回去了。”
“我?不用陪你嗎?”小七忍不住指了指自己。
“不用,我睡一覺就出來,回去有一個驚喜等着你。”
驚喜?
神神秘秘的。
小七試圖得到一點提示,桑海月不肯說。
于是它毫不留戀地飛走了。
在路上,它看到兩個少年坐在甜品店外面,桌上有兩個蛋糕,還有兩杯奶茶,他們笑得很開心。
那樣單純的笑容,讓那種不良氣息都散去了不少。
小七看着他們臉上的笑,想起宿主說過的話——心情不好就吃點甜的,吃完甜的心情就好了,又怎麼會想去殺人呢。
它認為宿主還有半句話沒有說下去——殺人就要坐牢,牢裡怎麼會有甜品給他們吃呢。這是不劃算的。
它落到桌上。
頭頂立着很大的傘,陽光照不進來。有風吹過,微暖。
它也開始解決晚餐,宿主不在身邊,自己隻能在系統商城購買,買了一碗馄饨和一根大油條。
馄饨加辣,油條撕成一段一段丢進湯裡泡着。
泡得半軟,夾起來放進口中。
啊,美味!
這才是該吃的晚餐。
周朗和紅毛各自把一個四寸的蛋糕吃完,盤裡那點奶油都要用手指抹掉,又吸完了奶茶。
“好爽。不過肚子還沒有飽。”
“我也是。”
半大少年,胃大得很。
兩人對視一眼,笑眯眯地攜手進店。
小七吃驚極了,好家夥,你們剛完成殺人、分屍、抛屍,就這樣調整好了心情,一點都不沉重嚴肅了?
甜食的力量對甜黨如此強大嗎?
小七不能理解。
它偶爾吃甜品,隻是作些調劑罷了。
若是頓頓吃,胃都要吐出來了。
所以它覺得,這種甜食的力量一定是被桑海月扭曲化了。
他們的認知什麼時候被扭曲的?
周朗和周父早早被扭曲了。
那個紅毛小夥應該是在今天,因為殺掉桑海月的原因?
說來,周父打過桑海月。
周母也扇過他一巴掌,可沒有染上甜食上瘾症。
而周朗根本沒有打過。
那麼他們的認知被扭曲的源頭究竟是什麼?
小七想得碗裡的馄饨都不香了。
這可不行!
搖頭,不想,做個安靜的笨蛋。
晚餐吃完了。
周朗兩人腆着肚子慢吞吞走上公交車。
小七坐在周朗的肩膀上,懶得飛,有免費的坐騎不坐白不坐。
他們打車坐了四十五分鐘,坐公交車就更慢了,一個半小時後才到熟悉的站牌。兩人在路口分别。
肚子裡的東西消化完了。
那種隐藏起來的惶恐漫上來了。
周朗害怕起來,他想到姐姐死不瞑目的眼睛,想到爸爸腰上的皮帶,想到媽媽打掃用的掃帚。
爸爸和媽媽當然打過他。
小男孩大多很調皮,不聽話就要挨打。
爸爸打他不用巴掌,會把他腰上的皮帶抽出來,然後握着有金屬塊的那段,用尾巴打。
鞭在身體上很疼,會浮起一道道紅腫。
他第一次挨打,就發了燒。
媽媽打他時,會操起慣用的掃帚。小時候的掃帚是外婆從老家帶過來的,用一根一根的枝條捆起來,随便抽出一根,就能把他打得滿屋子亂竄。
他們很久不打他了。
但那種挨打的痛和仇恨永遠不會忘卻。
站在家門口,周朗重新記起那種痛。
後背冒出了冷汗。
就算平時爸媽不疼姐姐,可害死她性質就不一樣了。他們會把他打得半死不活的。
鑰匙插進門鎖,轉動。
“咔哒。”
房門拉開,聽到了呼噜聲。
爸爸睡着了。
他那樣龐大的身體,躺在沙發上,有一半屁股快要着地了。
周朗蹑手蹑腳。
茶幾上擺着亂糟糟的盤子和盒子。那都是裝過蛋糕的。桌面有幾道痕迹,仿佛是奶油掉下去,又被手指重重揩去了。
周朗看了看那塑料盤子的大小。
估摸那蛋糕得有八寸。
全被爸爸吃掉了!
心裡有點起火,忍住了。
他因為做賊心虛,想幹點好事,便把桌上的垃圾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