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設想過拉斐爾聽到了我的話之後會有的諸多反應。但這個小男孩實際給出的回答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他沖我搖了搖頭,說:“我不覺得你真是這麼想的。你幫助過我們很多,你不止一次救過擎天柱,你最近還給了天火很多能量塊不是嗎?我覺得你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就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加入霸天虎,這裡明明全是壞人……”
……我感到非常滑稽。我竭盡全力一直憋到他說完才開始笑他:“你知道什麼?”
他沒反駁我,但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我于是歎了口氣,又說了一遍:“……你知道什麼。”
這小孩也挺傻的。
“你挺有天分的,你該去找個好老師教你,别埋沒了。”
他答道:“我已經有個好老師了。救護車他教會了我很多,我已經開始看賽博坦的文字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你又不生活在賽博坦,學賽博坦的文字幹嘛。再說連賽博坦都沒了。
我沖他搖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不該摻和進來,小孩,這些都和你沒關系。你該回歸自己的生活,然後找個同族的老師,起碼補補欠缺的常識。”
下次再遇見黑客的時候别傻不愣登上去就問人家是誰了。
“就像天火對你那樣嗎?他說你以前……”
“好了,閉嘴。”
這小子……也不知道該說太活絡還是沒眼色。而且天火是怎麼回事,怎麼什麼都往外說?我決定中止這場對話。
“和你聊天感覺還行,所以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但閑聊到這裡就結束吧。我該去找另外兩個家夥了。他們跑開已經有一會兒了不是嗎?”
發覺存在溝通的可能就由最小的和我說話拖延時間,兩個大的趁機悄悄跑開去斷開飛船的暗黑超能量體供應。雖然是相當直白粗淺的計劃,可這種關頭能想到已經很不錯了。不能苛求孩子太多。
我當然一開始就發覺了。可那又有什麼所謂?兩個人類小孩而已,就算跑到動力中心又能怎麼樣呢?他們連能量推進閥都推不動。
拉斐爾試圖挽留我的腳步,他對我說:“天火也被靜滞了,你真的希望他就這麼被靜滞下去嗎?”
……
“我說過,閑聊結束。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很在意天火?他對我很重要嗎?”
我開始想我是不是表現得太過在意天火了,連這麼個人類小孩都會試圖拿他的事來影響我。
……都怪天火。都怪他。
我捏着衣服把拉斐爾提起來,問他:“還是說你覺得憑你的這些話就能打動我?就憑這些‘善良’的廢話?”
這話跟别人說說還行。我可沒好運到在可以相信善良的環境裡成長。善良就是天真,就是愚蠢,就是自尋死路。我向來是不願死的。
他身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還在那嘴硬:“善良……絕不是……廢話……”
……唉,真是沒勁。我和這個蜜罐兒裡長大的人類小孩計較什麼呢。
我把他放在一邊,剛要轉身離開去解決另外兩個人類,就發現飛船上的能量信号變回原來的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明知道這些人類有些小聰明卻放任他們離開的我其實也是傲慢的。我一開始就不該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對他們掉以輕芯。
我也是傲慢的。雖然是對着人類傲慢,但這和威震天或者駭翼他們面對賽博坦人的傲慢相比并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都是瞧不起那些覺得不如自己的人。
傲慢不是件好事。絕對不是。但我卻有點高興。不,我很高興。原來我也隻是個普通人。
我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拉斐爾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看我臉色:“你還好麼?”
我還好麼?我挺好的。不,我非常好。
我沖他擺擺手:“你快走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他很聽勸地下了操作台,然後拔腿就跑。應該是去和另外兩個人彙合了。
我沒管他,我還有事要做。事到如今跑路自然是沒有希望了,我現在得抓緊時間善一下後。
雖然暗黑超能量體已經被斷開了,但飛船上的人緩回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得趕在聲波恢複之前把監控錄像清一下。不該看的是絕對不能給他看到的。雖然我操作的隻是飛船上哪裡都有的操縱台,但它依舊連接着飛船的後台數據庫。
沒有聲波的實時監控維護,信息修改起來非常容易。我前往停機坪的錄像,删除。我和人類對話的錄像,删除。我扶牆嘔吐的錄像……這個絕對也要删除。删除删除删除,統統删除。一個字節都不能留下,杜絕任何數據恢複的可能。
……怎麼還有一處數據下載的日志……那幾個人類果然是沖着鐵堡數據庫來的……一并把痕迹抹了吧。
然後裝作無事發生,迅速溜回我的辦公室。不。不能直接回去。太假了。太刻意。我應該去動力中心,或者主控室。
我很快在路上撞見了威震天。擊倒也跟在他後面。威震天瞧上去挺不高興的。
活該。
他看見我倒也沒說什麼,隻是臉上更不好看了。
好吧,我先開口。
“發生什麼了。威震天陛下?”
所以快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