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很想和聲波說話。
一方面是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之前剛見到感知器的時候我太過失态,到底射傷了聲波的觸手。雖然他沒怪我,但那毫無疑問是我的錯。我有那麼點沒臉見他。
另一方面是我有些生他的氣。還是破譯數據庫的事。我接到威震天的命令時找過聲波,問他想我怎麼協助。
“挖到一半有汽車人跑過來耽誤時間,說明感知器直接接手了擎天柱破解到一半的進程,從效率和時間上來說這的确是最優解,我們也這麼來?”
他低下頭打量我,片刻後又把頭擡了回去,盯着操作台的顯示器繼續進行他自己的工作了。
“……行吧。各幹各的。”
搞不懂他又生哪門子的氣。他怎麼這麼愛生氣?真是因為觸手的話,大不了我讓他射回來就是了……還是說因為我之前質疑他工作效率的緣故?可我隻是出于好奇随口一問而已,又沒真嫌他效率低。他總不至于連這也要生氣吧?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出到底什麼緣故,但我已經成功開始生他的氣了——有不滿憋着不說,擱那幹生氣,是想幹嘛?
哦,是了,他當然不會說。他畢竟打算這輩子都不再說話嘛。傻死了。傻死了。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他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愛當啞巴就當啞巴,愛生悶氣就生悶氣。最好氣死他。氣死了才好呢。氣死了我還高興呢。
真是的,關我什麼事。不理人就不理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獨自開始了關于鐵堡數據庫文檔的破解工作。
其實到現在為止,篩選過後的鐵堡數據庫文檔已經被聲波破譯了一大半了。隻剩下最後一個包,裡面有四份文檔。我直接從最後兩份文檔着手展開工作。
我早就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聲波的,可他又開始看我。不僅僅是我為了補充能量喝高淳的時候,别的時候也是,他總會看我。就像以前一樣。
……他為什麼總看我呢?我忍不住在意起來。真煩人啊。所以我才不想待在主控室。我想,到底是我做得不對在先,射傷他是,質疑他也是。他該生氣的,他生氣的理由很充分。錯的是我,那我主動低頭給他台階也是應當的。
……雖然我覺得主動跟他搭話已經算是給他台階了。而且還是兩次。不過我也做錯了兩次。所以暫且先把那當作我的誠意吧。既然已經有了兩次,也不怕再來第三次。于是我問出了那句“怎麼,你也要喝?”。
他搖了搖頭。
其實我是誠芯問他的。我很樂意分他一罐。這對我說是很難得的。因為聲波想喝完全可以從自己份額裡出,而我目前對能量的需求又很高。非常高。去掉給激光鳥兌換特制超能量塊的三個能量塊,聲波一周期足有六個能量塊。
那其實是很多的。再說他又不像我,他對能量的需求沒那麼大,高淳對他來說完全不稀罕。而照我現在不停喝高淳的架勢來看,我積攢下來的配給會飛快地消耗殆盡。分給聲波一罐已經相當勉強了。
然而他拒絕了我的提議。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拒絕,也不好描述我對此的反應。按說我該有些生氣的,這完全算得上辜負我的一片好芯,深究下去也勉強可以湊得上“瞧不起我”這種罪狀。
但這也可以理解為不願意占我便宜,希望我把資源用到我自己身上。而且這到底也算得上交流了。我消氣了。
我歎了口氣,對他說:“不喝算了。不喝挺好的。”
他是情報人員,這份職業要求他時刻保持清醒,不喝高淳也說得通。不喝是好事。不正常的其實是我自己。我知道的。正常賽博坦人不會對能量有這麼高的需求,也不會這麼頻繁地攝入能量液。
但我此刻已經沒有注意這些的時間了……有東西在我背後追趕着我。不是活物。那是我的過去。它被我流放在了無邊的真空宇宙裡。我以為我成功甩開它了。可是它蘇醒了。然後它追了上來。
它燃起了漫天的火焰,它掀起了翻滾的煙塵,它不停地轟鳴哀嚎,它炙烤着我的機體,它遮蔽了我的視線,它攪亂了我的意識。它時刻緊跟在我身邊,要把我一同吞噬。
……活下來的隻有我一個。隻有我一個。
……我要去見感知器。雖然他根本不認識我,在此之前對我的存在也絲毫不知。但我要去見他。我應當去見他。我一定要去見他。通量說,我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感知器。這叫我很在意。在通量眼裡,我到底是什麼樣的?我總要見感知器一面。
但在那之前,我要先破解鐵堡數據庫裡隐藏的坐标。擎天柱能做到,聲波能做到……感知器也能做到。沒道理我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我把所有能擠出來的時間都投入到了破譯坐标的工作中去。
期間威震天很快去了賽博坦又回來——感謝普神,起碼太空橋不用我親自操縱了。我把報應号主控室操作中心的負責專員調去了太空橋的操作中心,讓他們負責操作太空橋——然後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去換新手臂了吧。大概。這涉及到一部分關于領袖之力的判定問題,也挺有意思的。
在賽博坦的常規觀念中,領袖指的是被領袖模塊認定選中的個體。這一點毋庸置疑,所有賽博坦人都很清楚。這個過程中的重點在于領袖模塊,而非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