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理由,無論為什麼而戰,戰争絕不是好事,這是鐵一樣的事實,不容任何人辯駁。從發生、從參與戰争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徹底回不到從前了。
資源是稀缺的,這确實,賽博坦被戰争毀掉也實在令人惋惜。但那些死去的生命呢?那不比資源更珍貴嗎?然而它們逝去得比一陣微風更輕。
多可笑啊。
手上殺的人越多,就越不把人當人,越不把命當命。我不覺得這樣的家夥是正常的。
隔闆隻是戰争中的一個縮影。他并不特殊。最多是運氣好點能活到現在。
天火同樣沉默着,我也不再看他。
我開始打量其餘的汽車人。
阿爾茜,她的戰鬥技巧不錯,但體格太小,這對戰士來說是不可彌補的短闆,是我的話就會考慮從事其它方面的工作,發揮技術特長,增強自己的不可替代性。而且危急關頭她愛意氣用事,這在一些關鍵時刻這會導緻很要命的問題。
飛過山,天不怕地不怕的樂天派。他身上頗有些随遇而安的氣質,這種人在哪裡都會過得很好。他擅長斡旋和調和氣氛,還有很能打動人的熱情和真芯什麼的,朋友應該不少。不過他嘴很碎,俏皮不是壞事,但話太多還是會惹人煩的。我就覺得煩。
大黃蜂,相當優秀的偵察兵。他身上帶着一股純然懵懂的青春氣息,在我看來很天真,可愛的那種。雖然發聲器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但本人完全沒受影響地依舊保持着積極樂觀的性格,這十分難能可貴,比高強的戰鬥力還要可貴得多。我有些羨慕他。也許是嫉妒。我分不清。
救護車,标準到堪稱模範的醫生,控制欲強,完美主義,強迫症,固執堅韌。他一定對自己有着諸多堪稱嚴苛的标準,總會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很少會覺得高興。我其實挺能理解這種感覺的,但這不耽誤我讨厭他。
就比如現在,我看見他的臉色就能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在為無法順利使用太空橋而懊惱自責。而我很是樂見其成。
他當然無法使用。他既沒有這版太空橋的操作指南,也沒有足以動用太空橋的霸天虎内部權限,更沒有使用太空橋必須輸入的多層密鑰。我設置的層層保障都在阻礙着他,他怎麼可能順利使用?
多番嘗試無果後,他終于擡頭看向我,命令道:“靜電,打開太空橋到賽博坦。”
雖然是祈使句,但這話的表達可真是溫和。要是威震天事後也能這麼溫和地對我就好了。如果我能活到那時候的話。
“怎麼辦呢,醫官,”我對着他摘掉護目鏡,“即便你想拷問我,我臉上應該沒有給你下手的地方了。”
他瞧着我的臉,臉色變得混雜着驚訝、疑惑和憤怒,還有一絲絲懊悔,怔了片刻才喃喃道:“不,我沒想……”
一隻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靜電,别這樣。”
“你覺得我該怎麼樣呢?”我反問他。
“聽話,和我一起加入汽車人,霸天虎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那裡太糟糕了,”天火又開始老調重彈,“等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回賽博坦,我們還能過上以前那樣的生活。一切都會好的。”
“我有個很好奇的地方。”
“什麼?”
“在我之前,你肯定對紅蜘蛛也說過這樣的話吧?”我問他,“他是怎麼回答你的?”
耳邊傳來嘎吱一聲響,我垂下光學鏡一看,肩膀那裡已經被捏得變形了。
真的很疼。
“你想殺了我嗎,天火?”我問他,“你想嗎?想過嗎?”
“我很抱歉弄傷你了。”他松了手,說道,“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殺你。靜電,我不會殺無辜的人。”
我終于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太可笑了。這一切都太他渣的太可悲、太可笑了。
“好了,别再拖延時間了,”救護車适時地出來扮演白臉的角色,“靜電,照我說的做,我們會庇護你的,我還會治好你的光學鏡,你應該清楚霸天虎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汽車人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其實他不用這麼說我也會配合他們的,畢竟我們現在确實處于敵對的陣營,而且我很惜命。但他真不該說可以治好我光學鏡的話,他不該這麼輕易做出許諾的。
我起身走到他旁邊,好讓他能看清楚我臉上到底什麼狀況,“你瞧,激光一直燒到了腦模塊,你要怎麼治?你把誰的光學鏡換給我?你換得了嗎?”
他沒說話。
于是我把護目鏡又帶了回去。然後我發現他在瞪天火。雖然不知道這和天火有什麼關系,但我也沒有開口問的芯情,我隻是做我現在該做的事。
“太空橋開在賽博坦哪裡?”我問救護車。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他們來這兒幹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到賽博坦去,那裡現在不過是個破敗廢棄的星球,逃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但這些不是我該關芯的的事,我該關芯的是如何從汽車人手裡保住我這條小命,我該做的是聽他們的話。
救護車沒跟我說他們要去哪,轉而說起了别的事,“現在我要關掉幹擾器方便聯絡基地,靜電,給我你的通訊組件。”
說真的,所有汽車人都過來了,都要去賽博坦了,他們還有什麼聯絡基地的必要?
不過無論多想不通這個問題,我也還是很聽話地取下通訊組件遞給他。畢竟受制于人,總要想辦法盡量保全自己。
他接下來确實關掉了幹擾器。我特别注意了一下,輻射型幹擾設備,微小卻能覆蓋太空橋基地全境。絕對又是感知器留下來的東西。真讨厭。
然後我就知道了救護車為什麼要聯絡基地。
因為他叫來了一個地球人類。一個地球人類。
雖然很不應該,但我實在沒憋住笑出了聲。
看來沒有擎天柱他們确實過不下去了,把一個人類送到賽博坦去,這是什麼昏招?這個人類叫什麼來着,傑克?雖然還穿着一身防護服,但瞧着也不過是地球科技的産物,又有什麼用?
“太空橋的空間擠壓随時可能直接把普通人類的身體變成一撮肉泥,”我瞧着他,覺得實在好笑極了,“你不怕死嗎?”
阿爾茜把他護在身後,有些面色不善地看我。
真是的,又沒問她,她急什麼?
“我在做一件比我個人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所以是的,我不怕死。”那個人類從阿爾茜機體後鑽出來,沒把我的嘲笑當回事,也沒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答得非常認真。
好無私,真高尚,太了不起了。
他腦袋裡是不是也有什麼毛病?
我沒再管這傻缺人類,又問了一遍救護車:“太空橋開在賽博坦哪兒?”
“鐵堡。”
好吧,還能是哪。汽車人還有别的大本營嗎?
鐵堡的坐标我還是清楚的,我開始操作起太空橋來。但救護車緊接着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讓太空橋一直開着。”
我停下了動作,把頭轉向他,問道:“什麼?”
“你聽到我說的了,照做。”
……呵呵,不愧是汽車人,他們一向是很會浪費資源的。
開太空橋,和開着太空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前者是在空間中撕出一個洞來,後者則是在撕開這個洞的同時讓這個洞穩定存在。這不僅意味着要持續性地克服空間慣性和阻力,還意味着操作難度和能源消耗的指數級增長。
一般來說,那是無法做到的,誰問我我都會這麼回答。
但眼下為了我的小命,我還是屈服了。
傑克倒是問出了我的疑惑:“為什麼要這樣?”
“我們必須保持實時通訊,”救護車對他解釋道,“這樣也方便你們回來的時候找到地方。”
“找到地方?我們要找很久嗎?魔力神球不在鐵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