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他沉吟片刻,有些猶豫地再次開口,“你剛剛說你無意和汽車人為敵,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其實……”
他說到這裡不再繼續,似乎是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我問他:“其實什麼?”
“其實你根本不想做霸天虎?也不會殺我們?”
哎呀,這可真是……
“你的話實在過于沒水準了——以任何角度來評價都是。”我忍不住說道,“無意和汽車人為敵不代表我樂意與汽車人為伍,别覺得你很了解我,也别覺得你很了解賽博坦人。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的語言也打動不了任何人。”
他不出聲了。
“說真的,如果在我剛剛給出提議的時候就讓救護車開橋讓你們離開的話我确實不會殺你們——我沒那麼無聊,也沒有一定要殺死你們的理由——不過現在可就不一定了。”
這小子聽了我的話一臉憋屈,委屈巴拉地哼唧着反駁我:“我不覺得你真是這麼想的。你明明幫助過我們很多次:你救過擎天柱,還有天火……你根本不該加入霸天虎,這裡明明全是壞人,你不像他們那樣……”
……我感到非常滑稽。我竭盡全力一直憋笑的,但果然還是沒憋住,大笑起來:“你知道什麼?”
他沒反駁我,但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這小孩也挺傻的。
“看在你逗笑了我的份上,我不會殺你。走吧,小孩。”我擺擺手對他說道,“你挺有天分的,去找個好老師教你,别對着不認識的人問東問西了。”
他說:“我已經有個好老師了。救護車他教會了我很多,我已經開始看賽博坦的文字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你又不生活在賽博坦,學賽博坦的文字幹嘛。
再說,還學賽博坦的文字呢,賽博坦都沒了。
我沖他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小孩,你不該摻和進來,這些都和你沒關系。你該回歸自己的生活,人類的生活,找個同族的老師,補補欠缺的常識。”
“就像天火對你那樣嗎?他說你以前也是什麼都……”
“——閉嘴。閉。嘴。”我用指尖輕輕劃過他的喉嚨,慢慢說道,“一個字也不不準再說了。明白嗎?”
我其實沒有用力,雖然人類的軀體對于賽博坦人來說小到難以把握力度,更不用說他還隻是個幼崽,但我意在威吓而非傷害,也因此格外注意了力道,不至于弄傷他。
然而我的指尖還是染上了一絲屬于人類的鮮紅血液。
他實在不該發抖的。
他收起了所有表情,臉色慘白地向我顫抖着點了點頭。
“很好。”我對他說道,“我說過不會殺你,所以你不會死。但那并不意味着你能在我面前暢所欲言,明白了嗎?”
他再次點頭,人還在抖。
我把手撤開了。不然會被他蹭上更多血。我不想那樣。
“另外兩個人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了,我想知道,你認為在他們決定由你來拖住我的時候想過獨自面對我的你會遭遇什麼嗎?”
發覺存在溝通的可能就由最小的和我說話拖延時間,兩個大的趁機悄悄跑開去斷開飛船的暗黑超能量體供應。雖然是相當直白粗淺的計劃,可這種關頭能想到已經很不錯了。不能苛求孩子太多。
我當然一開始就發覺了。可那又有什麼所謂?兩個人類小孩而已,就算跑到動力中心又能怎麼樣呢?他們連能量推進閥都推不動。
拉斐爾沒有回答,淚水在他的眼眶裡打轉。他用雙手捂住脖子上的傷口,蜷縮着跪倒在地,嘴裡不住地發出壓抑的哭喊。
僅僅隻是擦破層皮流了點血絲而已,連動脈都沒有傷到,他的這副表現得實在有些誇張了。這都受不了的話是怎麼敢來到報應号的?
“他們先不提,”我又問他,“你自己有想過你會遭遇什麼嗎?”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飛船上的能量信号變回原來的了。
那兩個人類做到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明知道這些人類有些小聰明卻放任他們離開的我其實也是傲慢的——我一開始就不該抱着無所謂的态度對他們掉以輕芯。
我也是傲慢的。雖然是對着人類傲慢,但這和威震天或者駭翼他們面對賽博坦人的傲慢相比并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都是瞧不起那些覺得不如自己的人。
傲慢不是件好事。絕對不是。但我卻有點高興。不,我很高興。
事到如今跑路自然沒有希望了,但我連想都沒想這件事。原來我也隻是個普通人。原來我和别人也沒什麼兩樣。
我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拉斐爾吓了一跳。他的哭聲猛地止住,眼神畏懼地擡頭看向我,身體不住地後縮。
“高興吧,你們過來的目的達到了,”我沒看他,看向了動力中心所在的方向,那也是那兩個人類現在在的位置,“但是想一想,你們付出的代價——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呢?”
他嗚嗚地不說話。我也沒在意。
有陸地橋在我身後打開。
是汽車人。來的都會有誰?
我轉頭一看,是救護車。
雖然暗黑超能量體已經被斷開了,但飛船上的人緩回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想必汽車人也是如此,看來現在能自由活動的就他一個。
就他一個還敢這麼單槍匹馬地孤軍深入報應号腹地?他以為自己是擎天柱嗎?
我有些驚訝。
“如果隻是事成後接應的話,你實在是挑對了時間。”我看着救護車說道,“但你好像挑錯了地方,動力中心不在這兒。”
我把趴在操作台上的拉斐爾抓起來攥在手中,順手拔下插在操作台一側已經下載完畢的存儲器,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你其實不該過來的,但還是過來了。看來你的确很着急,也很擔芯。不過我以為,在你讓他們過來前就已經考慮清楚代價了才對——再怎麼樣也不至于在開始之前就自信一定會一帆風順吧?”
救護車在看見拉斐爾狀況的瞬間就瞪大了光學鏡,而後他怒視着我,色厲内荏地大喊:“快放開他!靜電!不然向普神發誓,我絕對會讓你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區區連緻命傷都不是的小創口,竟然讓你這麼驚慌失措,”我忍不住啧啧稱奇,“這可實在不像一名戰地軍醫該有的表現。這個人類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嗎?”
那兩個人類此時已經蹬蹬地跑來,女孩見狀大聲叫嚷着要殺了我,在沖過來之前被傑克拉住,留在救護車身側與我對峙。
真可笑,他們倆不會真以為真打起來的話自己能派得上什麼用場吧?
救護車趕忙讓他們快離開。他們還是留在原地不動。這麼無組織無紀律,要是在我手下的話早就讓他們後悔出生了。
“想清楚,靜電,如果拉菲真的出了什麼事,”救護車對我說,“我們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錯了,救護車,”我說,“他出事不是因為我,是因為你。不會被放過的人也是你。”
他恨恨地一咬牙,死死地瞪着我。
“你想怎麼樣?”他終于這麼問道。
我笑着把拉斐爾和存儲器一起扔給了他,說道:“跑吧,醫官。記着,你欠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