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開始想念我最初遇到的那隻鳥了。
那隻死去的鳥明明不認識我,為什麼在臨死前和我說了那麼多?為什麼想念同族?為什麼懷念故鄉?為什麼相信宿命?為什麼那麼平靜地迎來死亡?
為什麼謝我?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那時的我什麼都做不到,我沒有任何值得感謝的地方。
想必那隻鳥也是寂寞的,所以才會如此。
那隻鳥孤零零地生活在賽博坦人的城市裡,又即将悄無聲息地死亡,怎麼可能會不寂寞呢?
我的名字取自那隻鳥的一句遺言,為了紀念,或者說繼承,又或許隻是被問及名字時忽然想到了那句話而已。
那隻鳥說“靜電也沒什麼不好”,那麼我叫靜電也沒什麼不好。
沒什麼好,也沒什麼不好。
無論是我,還是那隻鳥,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值得的,因為值得,所以才會選擇這麼做。
但想要得到什麼就總要付出代價,這份寂寞就是代價之一,代價總是要受着的。
但我比那隻鳥更迷茫,因為那隻鳥有追求,我沒有。我到目前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活下去算不得追求。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我又擡頭看向聲波,“所以,你在霸天虎過得開芯嗎?”
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索。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我問他:“真的嗎?”
他再次點頭。
“沒騙我?”
他搖頭。意思是沒騙。
我歎了口氣,對他說:“教我。教我怎麼過得開芯。”
我最終還是和他回了報應号。
在那個時候,在我說出那句話的瞬間,我相信我是認真的,我相信我的話發自真芯,至于之後會怎麼樣,以後會不會後悔……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既然都這麼想了,既然都這麼說了,那和他回去也沒什麼。
就像我說的,陸地橋目标太大了,大到我和聲波從陸地橋裡走出來的時候主控室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怎麼辦,已經開始有點想後悔了。
這裡有好多人:威震天、駭翼、打擊、擊倒、還有那個叫硬殼的機械昆蟲。
人聚這麼齊的場景叫我很驚訝,這難道是在開彙報會嗎?無論我怎麼看,這都絕對是在開會。可那可是威震天……威震天竟然在開會嗎?這還是威震天嗎?他轉性了?
他們很顯然在進行工作彙報,并且從在場人員都非常難看的臉色上來判斷,任務也都完成得不怎麼樣。
我轉頭看向聲波。
我無疑耽誤了他許多時間,這導緻他成了出任務的四隊人裡最晚回來的。
他這算不算開會遲到?
我又轉頭看向威震天,結果他竟然也在看我,“靜電,你為什麼會和聲波一起回來?”
“因為我們剛剛在……談芯?”
我這算不算耽誤同事工作?
威震天的表情複雜了起來,連其他圍觀的人也都是。
硬殼除外。
我說的明明是實話,可他們竟然不信。我生氣了,轉身就要離開。
聲波拉住了我的手。
我人都回來了,還拉我手幹什麼,這又是要幹嘛?到底搞什麼?
我又把身子轉了回來。
我不管了。愛咋咋的。
随着聲波的動作,在場人員的臉色又變了。
硬殼依舊除外,他的臉上甚至有些不明所以的不耐煩。
威震天很快略過我對聲波說:“鑒于其它隊伍的表現,我現在非常需要一個好消息。聲波,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
聲波拿出了一個黑色裝置遞給他。威震天接過來打量了下,随後說道:“啊,共振沖擊炮。霸天虎科學家制造的頂級音頻武器。聲波,你表現得非常好。”
他臉上終于多了些高興的神采。很快又把那個共振槍遞回給了聲波。
我對這東西忍不住芯生好奇。這麼個小玩意兒,功率能不能上去都不好說,能有多大用處?也配叫頂級武器?憑什麼?
我直接把它從聲波手裡拿過來,在擊倒和硬殼的争吵聲中單手把它翻來覆去地仔細看。
感覺也沒什麼稀奇的。作為武器從性能上來說乏善可陳,但選取聲波作為攻擊手段倒确實有些出其不意,也算得上是設計方面的亮點了。
就是不知道是次聲波還是超聲波,名字裡的共振又是什麼意思——有不止一個震動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威力确實會高不少,但武器本身的強度也得進一步跟上……
我的掃描功能在精準程度上不夠理想,想進一步研究得把這東西拆開。但現在這場合顯然是不合适的,所以我隻好把這東西還給聲波。
期間他一直沒松開我的那隻手。不僅沒松開,還時不時晃兩下。
會開到現在,擊倒和硬殼的争吵越來越厲害。威震天最終忍無可忍地喝止了他們,然後把這裡的人都轟走了。
聲波當然不在此列,但激光鳥、還有他本人的面罩都需要維修,所以他還是離場了。
我理所當然地和他一起出來,跟他說:“維修可以交給我。畢竟你還要繼續破譯鐵堡數據庫的資料對吧?”
他沖我搖了搖頭。
切,随便。
“是你自己不願意我幫忙的,反正你答應我的事不能忘。”
他停下腳步,低頭瞧我。不知為何,我在他身上瞧出了相當明顯的疑惑和震驚。
……結合一下聲波剛剛的行為,一個念頭在我芯底逐漸成型。
雖然相當荒誕,但它似乎能完美地解釋眼前的現狀。
我對此難以置信,終于相當艱難地開口問他:“你該不會覺得……剛剛那樣……就已經很……”
屬下的通訊打斷了我的發問。他們被硬殼打傷了。
不得不說,我收到通訊時甚至有些慶幸,我覺得我迫切需要冷靜一下。
我決定先過去看看他們的情況,但臨走前還是對聲波再三強調:“這不算完。你給我等着。這事沒完。”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離開。
硬殼不愧是機械昆蟲裡最勇猛的,脾氣和性情也堪稱機械昆蟲中的典型:狂妄、野蠻、兇狠、好鬥,剛回來沒多久就和飛船上的士兵産生了非常激烈的沖突。
這場鬥毆還波及到了擊倒。
被打傷的士兵擊倒自然是懶得管的,他向來隻管自己,就算氣不過,也隻是拉着硬殼他們去了威震天那裡。
但這有什麼用,威震天肯定更懶得管。他對此隻會覺得不耐煩,最多批兩句完事,說不定還要怪一怪擊倒。
我過去察看傷員的情況。畢竟除了我根本沒人會管他們。
他們被擡回了自己的艙室。情況不算好,但也沒有很壞。雖然傷得很重,但起碼沒有性命之危。
我了解他們,所以很清楚他們并不完全無辜,但我也很清楚這對他們完全是無妄之災。而且他們到底是我的屬下。
我給他們特批了些醫療物資,然後準了兩個循環的假養傷。
哎,我可真是個好上司。威震天真該向我學着點。
我出了艙室門,打算去找聲波繼續剛剛的話題。他肯定不是在主控室就是在他的艙室。從時間上來看他應當還沒能結束維修,所以在艙室的可能性更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