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歸夢（節選自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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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隻知是賈珍騎射努傷了臂膀，便命人傳話叫尤氏不必近日過來了。次日飯後，娘兒們在賈母處閑話，因惜春李纨兩處俱已搬回前院居住，時常也得來問安，所以隻顯得擠擠的一屋子人。寶玉乃是獨一無二之嬌寵，合府裡人人隻以他所行為是，并不計較俗規常理的，是以學裡無事時隻陪林黛玉一處，也無人管他。賈母說話中間又命抱來賈琏幼女看視一回，見姐兒倒白白胖胖的，也覺放心。李嬸因說起李玟原在家鄉與人婚配一事，賈母便道李绮可就嫁京都，也好與李纨日後有了照應。鳳姐便笑道：“這裡有家現成的一家人家，隻老祖宗一句話便可得成了。”賈母笑道：“就隻鳳丫頭心眼快，隻是我不說起親戚心頭的事，你也竟可裝不知道了，既有好人家卻隻等到這會子。”黛玉笑道：“鳳姐姐縱有心張羅，也要先看看老祖宗的意思。但凡一家裡可不皆是依着長輩的意思行事，這樣豈不是又成了事又賺得孝心了?鳳姐姐既當衆開了這口，便保管是有準數的，隻看老祖宗是真的關心還是假的關心的意思了。”賈母笑道：“你們妯娌兩個是一氣的，說不得我竟聽聽鳳丫頭底下的話罷了。”衆人一笑，鳳姐往黛玉肩上輕手的拍了，過來笑道：“姑媽家薛大兄弟的媳婦子也不知是叫人拐了去了還是跟人私奔去了，總也沒有音影的，薛大兄弟成日隻和姑媽打饑荒。才老祖宗壽日姑媽來家和這邊太太也說的，我原也早想好的，即李玟妹妹有了婆家，隻有李绮妹妹可論了，如此再好不過，又是親上作親的，我指定老祖宗是要了這個彩頭。”李纨便道：“隻是那大奶奶究竟是怎樣的，若咱們這裡隻挑明這個事來，那位大奶奶又回家來，到那時節可怎麼樣呢？”鳳姐撇嘴道：“不相幹！我們這裡既然要聘，先便叫他将休書隻給了，那位奶奶人雖去了，去了和尚也去不了廟，往他老娘家裡隻發了原樣兒的休書便完了，這還難倒誰不成？虧了大嫂子隻說現成話，究竟要你拿正經主意，也該點了頭先答應了，我也好辦底下的事。”李纨因看李嬸，見李嬸點頭便道：“也不管那許多的是非了，那我現隻交給你，你也要不辜負我對你癡了心的信任方好。”鳳姐笑道：“如今可好了，李绮妹妹在這裡也有日子了，脾氣性情也是盡知的，我保管姑媽那裡一提便可成了。”李嬸便笑道：“隻是給老親家祖宗越發添惱了。”賈母笑道：“親家嬸子可不興這樣客氣，若不是有姑娘們在一處親香着，娘兒們可嚼些什麼趣兒，這原是最吉慶的好事，他們總知道我是愛湊熱鬧的，竟由着鳳丫頭鬧去，若好了便好，若不好時我和親家嬸子隻管打他那油嘴便完了。”又指鳳姐笑向衆人道：“瞧他能的，又是姨太太也願意的話，若如你這樣的說媒法，你竟隻領了你小妹妹往姨太太家去，我豁着叫人送親豈又不省事？”鳳姐合掌笑道：“我也才這樣想呢，我倒不用說了，單憑老祖宗後頭隻帥旗揮了，一家子莫不聽号令的，莫說姑媽見了李绮妹妹原天仙似的，便是個燒糊了的卷子，怕也隻得盡顧了老祖宗的體面要緊，我哪裡還用跑大了腳去。”衆人一笑，賈母笑指鳳姐道：“你們還不撕那油嘴，饒隻說我倒是混賴強人似的，倒隻跟着笑。”衆人笑道：“原是老太太先樂了。”賈母笑咳了，黛玉因使眼色給寶玉，寶玉便接了鴛鴦欲遞上來的茶杯，捧給賈母吃了，寶玉将杯子複接回，隻向幾上放下，鴛鴦因取了遞下去了。賈母笑道：“老了也是不中用了，竟豁着賴一回。鳳哥底下帶了我的話竟去姨太太家罷，咱們就是這樣定了。”鳳姐也瞪眼道：“定了。”衆人回念複笑起來，鳳姐不等笑聲落盡，又啧啧歎道：“顯見的大喜事，巴巴兒的單是我們老祖宗拿話隻一繞，竟成了什麼意思了？我還是頭一遭作這樣媒呢，倒也不是正經媒人了，倒象是去姑媽家隻傳話下聖旨的太監公公了。”衆人承色才要笑，賈母手一擺道：“才說強賴好的，這會子又說洩氣話，你也盡隻倒我的威風罷了。”寶玉因笑道：“老祖宗才是到了倚老賣老的時候了。”衆人笑罷才吃了茶，就聽賈母道：“如今家裡的女孩兒可該去完了。”又看惜春道：“隻我們四丫頭性子拗，如今在我跟前住着，竟隻學太太的樣兒，成日閑了便隻敲木魚，數佛珠的，隻為日後住進寺裡了，眼見也拿他沒法兒了，隻一樣，在家一日便不許你落發，那怕去了那廟裡再剃度呢。”鳳姐聽了便先笑道：“哎喲喲，今兒可長學問了，竟學會些禅語。饒四妹妹還不曾離了家裡，我們便先已教老祖宗給剃度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