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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十二回 堪奈何慕友作陌路 恩佳俦夙願好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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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大觀園現下僅惜春李纨兩處住着,那妙玉去時并未提及何時再來,想也見面隻絕期的。園裡使喚的人漸少,園中隻見空落,人寂音渺,别的不及道之,惜春處時有丫頭回了有人隻暗地私焚雜廢物混着打發差事,惜春禁之卻難斷絕的,因自惦忖回思起那日林黛玉紫娟情由,誨之不疊,等見了面,又不能屈就小姐體面,隻欲命叫來那日的婆子丫頭,當着偵詢了内情施規懲戒以洩忿,又思兩府盡已開罪,本意隻要皈依了方外,竟不做了俗世中孽賬倒好。漸漸妝也懶梳,散着一頭青絲,整日作着未完畫幅,定了畫結之日便是他離家之時。

林黛玉見平兒來,道了鳳姐主意,便帶平兒先往邢夫人前回了,因請了雙池一起至惜春處。黛玉早見惜春隻素面披發,欲問也隻緘默,心知自有上房兩層長輩,自己多事反落了沒意思,惜春性情古怪,上日也隻無故遭了奚落的。惜春看黛玉淡淡的,也暗自打量因得罪了他的緣故,隻更熾決念。姑嫂見了,隻以禮面道理說幾句話,一時交代完了留了雙池使暫住這裡,黛玉平兒便辭了去了。

榮國府此日擺了家宴,請了戲班唱戲,兩府丁眷宗親聚筵共賀賈琏納妾之喜,一對舊人作了一日新人,當衆拜了天地家恩,二入芙蓉帳,與前番别院裡寂落偷歡自是不同。

隻說雙池既入公府,因見得賈蓉賈薔寶玉等俱是人品超逸,神采豐穎,便将當日乍見了賈琏一眼動情的心腸隻毀了大半,常日閨中憑欄望月興歎。日間又隻聽鳳姐與賈蓉賈薔又說又笑的,怎奈大戶府苑循儀規禮,自家倒如珠寶遭了淹沒的,因憑添一段閑愁來。園中時閑散缱悶,偶至惜春處看一回畫,說話中間那惜春隻出口禅機,因坐不了片時,隻得告辭出來。

這日園中賞花行走至大觀樓牌坊處停了,覽閱那些石刻銘文,細看怪石上許多題頌字迹,卻不知此乃當日賈妃編紀園中衆人詩詞歌賦隻叫镌刻燙金此處的。門坊兩側嘞石高隻數尺,狀伏虎狼,雙池讀了一遍,便大約由中通曉舊日故事。正自忘神查看,随了字迹移步石牆背後,猛不防卻與石後一人隻對面的比見了!倒唬了一驚,旋即認出此乃東府賈蓉。

賈蓉早示意他噤聲,隻打拱不疊。雙池隻看賈蓉行裝更顯得秀色可餐的,便随手向他丢去手上絲帕,隻打在賈蓉臉上,卻轉身複走至石碑前,看丫頭多餘兒正在那邊掐花,便喚他道:“你過來,我才看手帕子不見了,大約是遺失了四姑娘那裡,你先往他屋裡去問那裡的人可見了沒有呢,我且這裡瞧這些字等你。”多餘兒聽命隻應了去了。

雙池見他去遠,轉見賈蓉索帕,又見賈蓉正在滴翠亭那邊樹後拿着帕子向他招手,隻得鬼鬼祟祟趕上。二人一前一後進了滴翠亭,賈蓉見他進了早掩了門,回身攔腰抱起便滾向窗下靠座,口裡隻輕呼了“心肝兒”“可人兒”,按住便忙忙撩以寬帶起來。

雙池始覺他孟浪不堪,隻是半推半就,哪知賈蓉原是個中裡手,不消片時。便又迎合他,二人隻渾忘天地為何物,隻得幾番方漸罷休。

雙池坐起整衣,賈蓉一手環腰依依不舍,一手幫他端了發髻簪環。雙池因拔下頭上一枝金簪子給了,眼裡落下淚來,賈蓉接過順手丢進靴筒内,湊近他脖項溫存婉語隻是親不夠。雙池因推他使去了,賈蓉戀戀不舍結束了便逃之夭夭。

雙池推開隔扇,見多餘兒坐在牌坊那裡拿着花頑,便出來走近水畔,向水中自照,複拿頭上插的發梳泯一回發際,方走過來,向丫頭隻道了“腿酸,才往亭子裡歇了會子”因支吾過去,遂叫他往回去。

卻說賈蓉早已留意雙池,日夜思想成其好事,乃白日裡過來見鳳姐,也不過為的能多瞧雙池一眼,又恐鳳姐疑心,便拉了賈薔吃酒又與些好處,慫着一起往鳳姐家裡,隻把新聞笑話講了鳳姐聽笑,再趁機獻巧賣乖撈了好處。

賈蓉賈薔隻取鳳姐衣飾妩媚,品性風流,又兼持家威風八面,别有一段可愛風格,二人多得鳳姐好處,隻赤膽忠心唯命是從的,屏人處彼此表面工夫也多已作盡。此番賈蓉得償所願,走路隻覺那金簪子在靴筒裡硌得慌,隻要拿出扔掉,因細瞧了成色,便暫拿着。

一時走過腰門處,等着的小厮見他模樣便知得手,隻垂手站着谄笑道:“我這會工夫隻替爺往上頭已扯了幾回謊了,這倆腿子也跑的酸麻了。”賈蓉擡手抛過手上金簪給了他,道:“有勞便有賞,自來如此。看你可還道乏不了。”小厮倆手接住抓了钗,隻喜的拱手稱謝,道:“奴才伺候着爺,自然比别的有福些。”賈蓉早前頭走去,小厮樂颠颠隻跟着,不提。

再說雙池不意紅杏出牆,大膽私合賈蓉,回了房中乃靠了榻枕歪下心裡隻默默回想,不知是喜是憂。賈蓉那頭繼而動作,如此幾番又染上賈薔,終是明了自己原隻是爺們玩物罷了,哪有真心實意的?遂惱極泰來,竟也放浪肆為,大有尤二姐設意隻勾逗賈珍賈琏風緻,隻他這裡卻是真情施為!豈料如此以來,賈蓉賈蓉二人反卻汗顔慚愧罷局,再隻千呼萬喚也終不出了!即至家下酒宴時見了,也不過以禮恪守的相對,全然不複初見時揮灑風流情狀,雙池便覺風月景緻也與他二人差意做足,隻寶玉未知地裡。卻不知寶玉得了黛玉,已然斷了臆測神話女兒去意,雙池因見他始終如一不動聲色,隻得止了路數,便想存幾分體面未嘗非善事。

哪知他時運不濟,分娩時生下一女便恹恹待斃,賈琏四處求醫隻是回天乏術。鳳姐此番因不敢暗作手腳,見他所生不過個巧姐一般是個女孩,心安大半,又見娩後又隻死了,也便假意掉幾滴淚,因操辦了喪事,倒癡心待承孤女,赢得賈琏稱贊。

然合府人等早先因尤二姐之事已起了閑言碎語,今見雙池又逝,對鳳姐隻更加了猜忌之心,那趙姨娘不免背後張嘴塗鴉了鳳姐,倒鬧的鳳姐氣勢大跌,邢夫人自是稱願。

此日林黛玉早飯畢,平兒彩明早過來伺候,黛玉使平兒坐了,自往案前始為賈母抄寫經卷,平兒便請問傳了管事的來,黛玉握筆寫字,隻點了頭。

寶玉因幾日學裡放假,隻在那廂芝房閑事調理脂粉,一時過來看黛玉抄經,平兒門邊杌子上坐着,料理管事,隻不時問了黛玉,黛玉看也不看,指使了發派,管事的人領命的下去。一時這裡暫歇,平兒門口放話使回事的人及時來此。寶玉彎腰屈肘黛玉案頭,看他寫字笑道::“妹妹越發一心兩用的,想探春妹妹在日替了鳳姐姐管了事那時節,尚有寶姐姐大嫂子一起幫襯了,所以倒做了幾樣大策略改新的。妹妹隻分十之一二心思,想也夠應付計較了那些瑣事去。”黛玉嗔看一眼,因才聽門口人回話,住了手轉面使叫了那人進來,道:“府裡因各房裡人少了,使不完多出的人,所以規矩是須放出去些奴才,既放時,自然擇優去劣的篩選一二,你們這些管事兒的也不要得了這個話頭,便隻顧打起各人算盤的,看平日裡心眼不合的,便來混報了哪一個當日裡隻一點半錯,倒巴不得隻去了各人眼裡的刺,白屈了老實人。我隻說存了這樣心,也該防着如此挂麾作耗底下隻兌出來,惹惱了鳳姐姐,倒還把各人的飯碗白鬧的丢了去。也不許你們成日裡閑了便嚼起裁人的話,竟使人心惶惶,各人手裡的差事也懶怠做好的。照我說府裡攆去幾個人的話,多也是為給個個提醒的意思,隻盡心當好手上的差是正經的,這甯不是府裡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陣勢。嗳,這樣知識說了也是白說,隻細想了我的話意去。”說完輕歎了,複拿筆隻繼書。

地上站着兩個媳婦婆子才報了哪家不是,當應命的攆了出去,又聽黛玉道了這樣幾句話來,隻暗暗互看了一眼,一個忙陪了笑,道:“到底是寶二奶奶,說出話來隻無處不到的。請奶奶但放寬心,料無那樣大膽的人,隻借了主子的刀倒自專混砍,希圖各人隻受用了不成?”黛玉依舊手寫隻口裡道:“你就是住兒家的不是?你既這樣講了,自今兒起,這個事便由你一個人來管,先聽了哪個再隻閑話攆人的話,記着名兒的隻來回了平姑娘。家裡有了大事告假的人,等來了也認真告訴了他。至于哪個去留的話,你們報的人,這裡隻作了記号,底下是要同他各人主子再說說,終了才能斷定。”住兒家的不免心虛,忙稱謝,見說完隻告退,幾個人出門隻悻悻的去了。

紫娟因抿了嘴的笑。平兒輕歎了搖頭,二人換了新茶上來,寶玉坐着吃茶笑道:“虧了又說了項莊舞劍的話來,可不是對牛彈琴麼?常日我隻說妹妹竟如了馬谡,紙上工夫了得,哪裡能同那起人隻授受說話呢。”黛玉擱筆看寶玉道:“他們可不是了牛呢,我也非同馬谡的,嗳,反倒隻和你也說不開了。你隻管混打攪我,原是你隻設在井底的,倒來混拿個人說嘴了。”

平兒因站着回道:“我叫他們都散了,二奶奶可暫安了。”黛玉道:“既完了,你們也都回去歇着去,我也要歇着了。”平兒便帶了彩明辭了一起的出去。屋裡幾個人收拾了一回。寶玉那裡坐着笑道:“你抄經不是給那些人瞧的罷?他們去了,正該靜心的謄寫的,怎麼見你回回管事兒的人散了,你便經也隻不寫的?”黛玉不由一笑,使手輕戳了寶玉鬓角道:“罷了,你既不知我的心,我也懶怠和你隻講去。”寶玉因拿着茶杯思忖,隻笑觑黛玉因詢察他眼裡意思,一時便合掌的笑道:“想世上知你者又舍我其誰?隻說叫人放下這裡的珠簾子或幔子,使隔開那些人,妹妹隻聽聲兒裁奪對付的,然簾子皆可看得見,用了抄經手法,可比垂簾又少了許多動作,隻心裡認識了間隔着的,終究意思一般的也有了,也隻潇湘妃子才能有如此心法手法,真妙了。”黛玉聽了一笑,道:“瞧你興頭,隻管說了這一笸籮話來。又是垂簾垂簾的,我竟成了那漢高祖呂後垂簾聽政不成?不跟你這裡貧嘴磨工夫的,我略睡會子。”說話離座進去寝塢。

寶玉搖頭歎息,又聽門口報了茗煙來見,寶玉便另往書房。一時進門才坐了,隻見秋紋領了茗煙進來,茗煙隻一頭汗流的,因門口請安,寶玉使他門檻上坐了回話,茗煙謝了蹲坐下,使袖抹了一回臉,道:“我知爺隻候着,便趕着來見爺。那花襲人如今是那琪官……蔣相公宅子裡的當家奶奶,跟我們寶二奶奶陣勢差不多。我隻尊爺吩咐,在鎮子上尋了包打聽問了爺要的話。我還要說個順路的巧宗,我今兒自蔣相公大門口要過了時,卻見是那位柳相公正從蔣家出來,跟着的也是面生的随人,又看不真那裡出的,說話也聽不懂。”

原來茗煙隻是寶林二人遣去留心襲人生計日行的,此刻又意外得了柳湘蓮的話,寶玉聞聽柳湘蓮先失驚且喜的道:“柳二郎何時又得返京的?真真喜事一樁,隻該來見了我!想再過兩日必是來的。”說着隻起來踱步又搓手的。

茗煙見寶玉看了他,接道:“二爺隻想人家,卻不知那姓柳的焉同了二爺一般隻重情重義呢,連我隻和他頂頭的見了,聽他鼻子孔裡哼氣一聲,便看也不看,我想他如何竟不認得我?且他回了京裡,焉不須就近先來拜見了二爺,奴才想那柳老二必是死過一回又活了的,比先更隻冷心冷面的,臉上一對鳳眼瞧着隻要殺人的樣兒。”寶玉沉思,問道:“你也去過柳二家門不曾?”茗煙擺手的道:“他既不在京裡現身,哪裡又會守着家裡等人去擾他?我看倒是罷了,倒不如不招惹了他的好,那東跑西沒的,跟着的人瞧着竟是世外野人一般,我料他難保不下水隻做了那起營生呢。”說話幾個丫頭拿茶上來,寶玉使茗煙吃茶。茗煙謝了拿起碗飲盡,又執壺自注了。一個丫頭這頭向寶玉擎茶,寶玉接了吃茶,道:“這個道理你是不知的,但凡是了人,即生來俱情俱義的,便是那山賊海盜。你隻拿真心待了,終也蠲不了仁義二字。柳二郎有心結交了多些朋友,必是因了那人重情重義,倒不如你說,便為了跟着蹚渾水的理。”茗煙更要答話,寶玉隻擺手止了。

寶玉此一番話也是早日與柳湘蓮相共得來,此不過是寶玉鎮日深庭厚院心裡隻測想臆斷罷了。此刻為得見那柳湘蓮,寶玉因謀之于茗煙。茗煙隻得思忖搜刮一回,忽想來一事,喜道:“再有幾日便是小秦相公祭日,早日裡爺同秦相公柳相公好了一場,既道柳相公重情義,那日他自會往秦相公墳地盡禮。爺先安穩這幾日,隻到了那一日,爺指一事幾個人混出門去,再向城邊酒家等着,我先時暗暗守在秦相公墓處,叫掃紅鋤藥隻往爺和奴才中間傳話,若得見那柳相公,便拿手勢傳給掃紅鋤藥,爺得了信兒,隻速來墳地,便可見了柳相公,若爺不耐煩那亂墳崗子,便叫掃紅來一起向柳相公傳話說了爺單等着請了吃酒。柳相公若應了便好,若不理會,爺也不要拿奴才出氣,盡隻派了奴才不中用。”寶玉聽完哈哈一笑,使手拍案站起的道:“正是這個主意,這會子便是這個可該賞了你,先不管那一日的話。”說着便叫丫頭取來他那件褂子上綴的荷包來,拿手上解開略瞧了一眼,便将荷包隻丢去給了茗煙,道:“那日出去有了好音兒,自然還賞了。”茗煙早跪地磕頭謝了賞,爬起道:“奴才這就去哨探哨探,天保佑奴才出了門竟門外又巧遇了那柳相公,才好死活拉了他進來,好得了爺歡喜。”寶玉因踢他使去道:“快去罷,淨由着尖嘴猴腮的讨賞吃酒。隻仔細的辦了去。”茗煙因辭道:“爺隻放心,包了奴才身上。”說了退出的去了。寶玉見去,隻原處走動歎息,因思昨夜燭火迸結的,原是應着那位玉面俠膽的冷君子歸了京畿的,思想一回隻是坐不住,便吩咐取來外出衣履道出去。黛玉裡頭聞聲見不回了他也不問,憑寶玉隻出門的去了。

寶玉騎馬出來,門口方留話向薛姨媽那邊。幾個人左右跟着,一時隻在馮府大門前躊躇,門口的見是他打了千兒請安,回道是馮紫英放鷹去了。寶玉馬上擡手以馬鞭指了馮家門房笑道:“等馮世兄回來,告訴他我來找他便了。”說着早打馬的去了。

又繞了兩個街巷,到了薛姨媽這裡。人皆轟動的。薛姨媽聞聽出屋看他,寶玉階下請安,薛姨媽先命人備飯,叫人帶了跟着的人下處歇腳吃茶。寶玉隻得先跟了進上房和他姨媽叙話,複問了好安依命坐了,便問薛蟠。

薛姨媽笑道:“我知你來要見他。如今他竟不成了過路的,這個院子也成了他的店房,愛住不住的,哪裡又有守着家的時候。你正經尋他來,原該先打發人來問準了才好,”薛姨媽正說,可巧香菱拿茶上來,聽了便笑道:“寶二爺專意來見大爺,老奶奶何苦拿氣話回了。趕巧大爺今兒還不曾出了門去,才還叫人開了箱子翻尋那件袍子呢。”薛姨媽使寶玉吃茶,道:“那狗拉的屎我還瞧着是他的呢。他倒還在。嗳,必是将外頭搗鼓的銀子錢隻賭的輸盡了,隻好幹奈着憋了屋裡是有的。”香菱請寶玉吃茶,寶玉稱了姐姐的謝了。薛姨媽歎氣,看寶玉早堆了笑的道:“我的兒,今兒因你來,那孽障竟老實在屋裡呢。你先這裡略侯着,我先叫人命他拾掇拾掇,你底下去了書房罷。”寶玉一笑且等。

香菱應了才要出去傳話,卻見薛蟠倆腳上隻着落花繡鞋門邊探頭的道:“真是寶玉麼?我說你老弟到底想起我了。”說着才要一擡腳的進檻,隻見薛姨媽立時手指了隻止他道:“且立住!我才說叫寶玉往書房裡,你們再隻那裡說話。見不得你成日隻一頭一臉的酒氣,倒醺髒了我屋子。”

薛蟠慌忙縮了腳,隻得依了門框靠着,等寶玉辭過薛姨媽出來,方請寶玉。二人出了院子向書房來。寶玉走着隻道:“那表嫂當真舍得了這大宅子,總也沒個信兒回來。”薛蟠咳歎道:“平白的又提那個做什麼,那狠心的婆娘不知是又跟了哪個浪漢隻逍遙呢,總歸不是何好家雀兒。實說少了他我還自在些。”說話進了書房,相請的坐着。又見香菱端着擺了幾樣果子糕點的盤子進來,寶玉向香菱道了乏,香菱放了托盤辭出。

寶玉因低了聲向薛蟠道:“大哥哥可聽了那柳二郎已回了京的話?”薛蟠頓驚異的道:“果真回來了?”寶玉道:“原是茗煙小子在琪官宅門外親眼瞧見,焉得有假?”薛蟠歎道:“柳二哥一番浪迹,一發連家眷也無有,我隻當再沒福氣得見了,哪裡想過他竟又回來。可見的義兄隻和我有緣。”二人因商議為柳湘蓮置酒接風一事。薛蟠才命小厮往馮紫英那裡傳話相邀,那小厮剛答應了,又見門口有人進來報了馮府遣人來請。寶玉書房獨等候薛蟠回屋換了外出袍服過來,方一同辭了薛姨媽出來。

寶蟠正并馬将近了馮府大門時,忽又見茗煙後頭喚着的趕來,寶玉早右摟了缰繩,一個回頭的原處站定,隻見茗煙不等馬停穩,飛身下來丢下缰繩的往寶玉前打千兒的回道:“奴才在柳相公家宅街坊處隻暗地打聽真了,柳相公幾日裡正與人結交要賣了房地的,隻怕這會子都收了銀子,又要離京高飛的去了。特來告訴爺請爺示下。”薛蟠一聽回馬往前便道:“還不上馬帶了路去。”說着話卻早催馬過了茗煙直向他才來的那頭打馬而去,寶玉見此隻向茗煙擺手使去了,茗煙不及辭了,隻忙忙上馬追趕薛蟠而去。寶玉因命掃紅鋤藥跟去瞧着。薛蟠幾個小厮早前頭招手的叫着,齊搭夥的跑步,隻見一隊人邊追趕邊喊着使等等。

寶玉在馬上正不知所以,卻馮紫英早聞報的出來,站在大門外相迎,二人隔遠的先見過了,寶玉隻得過來,下馬複見過,馮家小厮拉了馬下去,二人請了拾級進檻。

馮紫英拱手笑道:“刻前寶二爺來,隻差前後腳便可見了,我立刻打發人往府下相請,又有小子回二爺大約向薛大爺那邊去了的樣兒,因命人再向另表兄府下相邀,還好沒白費工夫。寶二爺如今隻比不得先了,今日見着,也算的稀客了。隻薛大爺如何不見個人?”寶玉笑道:“書上有福無雙至的話,既拿我當稀客,底下尚有真正的稀客今日聚此。”馮紫英笑道:“如此說,我今日原多獵了幾隻獐子,倒多敷了下來吃酒用的。”寶玉笑道:“不比世兄常日得享了自獵的野鮮,倒是樂隻其中,實另人堪羨。”馮紫英長笑了道:“可又來!不提别的,單隻野味,二爺府下隻年關得的幾個莊子上孝敬的那些活獸生禽,僅年節吃不完,白養着又孵生了的,也多的比過我一年不歇獵了來的,這話隻好哄哄那起蠢鹵莽人,又哄起自家人來。”二人說隻一笑,已至書房,彼此請了坐下,因又說起薛蟠,寶玉如此這般幾句話陳說才剛情形,馮紫英便叫人來,吩咐帶人往街上尋了薛蟠伺候着去。丫頭早擎了托盤端上來茶事,馮紫英請寶玉拿茶,又叫人取來圍棋,伺候向那邊棋桌上擺好,道先消磨一會子。誰知這裡才走了半局,門口就傳話薛蟠已到了,馮紫英請了寶玉自便,自往出迎。

馮紫英才出二門,一眼便隻見前院裡薛蟠正和一個少年厮扯着,等馮紫英往前,拿眼細觑那少年模樣,認出竟是蹤影早無的柳湘蓮,不覺暗自唏噓了。馮紫英走近抱了拳相請,柳湘蓮早也見過了。薛蟠隻吩咐人關了大門,又向馮紫英道:“這位想必馮爺隻認得,人稱玉面冷君子的柳二哥!你想不來今日隻兌現了總打問的舊話了哈。”馮紫英向柳湘蓮複拱了手笑道:“早聞妙惠,如雷貫耳,今日幸會,真乃蓬荜生輝!”柳湘蓮抱了拳道:“馮爺大名,仰慕久遠,冒然徒擾,在下惶恐!”馮紫英不禁仰面笑了道:“又說什麼打擾的話,隻今日紫氣東來,那這裡打擾的大有人在,此刻隻在敝書房單等着。”柳湘蓮遂道:“馮爺既雅興賢聚,何妨由在下再請來一位朋友來此助興?!”薛蟠隻當是寶玉,道:“正是你那位好朋友告訴了你義兄回京的話,義兄先隻裡頭坐了,命人去請了他來便是。”柳湘蓮低了頭道:“我才說的這個朋友,須得我親往請來方妥。”

這裡說話,寶玉早也出來丹墀上站着,因果見是柳湘蓮,眼裡早滴下淚來。正要過去,薛蟠卻看他喊道:“老表弟,你隻躲着才出來怎的?倒叫我費了大精神才拉扯了義兄來。”柳湘蓮趁機辭了馮紫英道:“我隻去去就來,勞馮爺薛大爺且稍等一時。”薛蟠聽見,隻要拉住柳湘蓮,馮紫英止住薛蟠,向柳湘蓮道:“柳義士千金一諾,馮某隻信你,底下好灑徑溫酒,靜候佳音。”薛蟠便命兩個小厮跟了去伺候,柳湘蓮複辭了,任由薛蟠的人跟着便出門的去了。

馮紫英請了寶蟠進内,笑道:“百聞不如一見,遠看不及近觀,果然清秀超俗。言談爽快。”說了吩咐人備齊酒馔,薛蟠止了道:“今日此酒原該我隻為義兄洗塵,卻不必由着你來破費。”馮紫英扭臉道:“既來敝舍,我原當仁不讓,你隻搶了做東,傳了出去豈不是笑話。”薛蟠便兩眼隻瞪的牛玲般,道:“原是我義兄,倒成了你義兄不成?不好不好,憑你罰了我别的都好,單今日這酒斷不可由了你花費。”馮紫英見他呆憨蠻性隻發了,又聽寶玉勸他,隻得罷了了。薛蟠方得意,因命馮家管事的道:“速向滿漢樓置了上等宴席來此,隻說馮将軍府下請客。再隻另叫人往錦香院請了頭牌來這裡好唱曲。”說話一手向靴筒裡拿出銀票隻給了,管事的忙應着,轉身叫人的隻去了。

馮紫英命廚下先将些野味烹炸了,三人坐着吃茶說了些女色珍馐的話,寶玉說起起柳湘蓮底下帶了何人來,薛蟠笑道:“義兄哪怕拿來兩個貓狗,也該是寶貝,你又何必多次此一問。”須臾,隻見馮家小厮帶着兩兩掮着大饡盒的酒樓跑腿的幾對人來,隻門口的等命,因卸下擡杠,兩人捧着進來,揭開盒蓋,一饡盒兩三層盤屜,幾樣兒盤缽各種菜色,屋裡幾個人伺候擺上桌。有火盆牛乳炖全羔,醬爆鳳翅,悶燒京鴨,酥炸蜂蜜丸子,再是兩三樣素菜,酒馔等,薛蟠早使人回去隻擡來兩大壇子宮裡的禦酒。這裡熱了端來,馮紫英另往炖羊羔的銅缽下的火盆内隻添了燒熟的木炭,使溫着。就見錦香院裡的多錦兒一個侍女跟着隻進來。多錦兒門邊施禮的見過了,馮紫英請了坐下,侍女抱着琵琶往多錦兒身後站立。

馮紫英安席道:“我今兒隻虛作東道,也能拿了發話的。如隻枯坐的等人,不若先上來聚坐了,隻暫空兩三個位子。我知薛世兄家的酒乃是娘娘省親宮裡賞的,也該先嘗為快了。竟隻先吃他兩杯散酒也使得。今日上首位上的人隻怕也快來此。”幾個人因依着圍桌坐了,多錦兒便執壺伺候個個斟滿了酒,遂一齊吃了一杯。便聽門口報柳湘蓮來了,傳話聲才落,柳湘蓮已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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