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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十一回 明巢窠雙嬌斷賢浮 庭祥和叔侄勉肄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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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說寶玉因園中姐妹漸出閣各飛,黛玉也不能如常厮混,倒也無思外頭聚酒的應酬,下了學隻向書房坐着,以書解悶。襲人使告知王夫人寶玉已收心向學的話,王夫人即如此這般又告知于賈政。賈政正因上年諸事紛雜,寶玉婚笃又眼看過禮,是以無暇問了寶玉學業的話,聽了寶玉日常以書為是,隻歎息一回,到底使喚來寶玉至跟前,反囑他不可憂書太過,即将成婚立室,身子頭等要緊等話。賈母聞聽更喜。

這日早又值寶玉生辰,賈母悅心乃出了錢隻為寶玉肆慶鼓作。一家子先酒後戲熱鬧了一日。至晚飯罷,娘兒們聚坐賈母堂前乘興閑話,賈母便說及寶玉頭前置辦家夥一概未動用,皆是上好的,此番放定起又添置的盡善了,此次不過另劃一進院子作了新宅,隻等端午節日,便為寶玉完婚。既以議定,便隻有口皆風,旋叫合府皆知。

忽這一日,就有王夫人使鳳姐帶着襲人來見賈母。襲人進來便隻跪了垂淚不止。王夫人在賈母一旁坐着因陳說原委。賈母一心隻在寶玉親事上頭,聽是襲人去意甚笃,且又為得了正頭夫妻之份,因不便強留,念他幾年裡恪盡職守,便放話隻使拿去典身契單出了府去,又當面隻賞了六十兩銀子。襲人淚流滿面哭的哽咽難擡,隻好強忍住,磕頭拜謝的辭了退出。隻又于王夫人鳳姐處多得了賞物。

襲人隻求速去,一并連平、鴛、钏、彩、紫娟等也不及會知了去。僅此前透了将出去的話而已。倒是寶玉隻落了最後一個才知道,見他匆匆出屋,隻去了半日,便多了個新鮮包袱自攜着回來,進門隻那裡坐下,小丫頭接了包袱,聽襲人道:“先撩這裡,不用收着了。快倒了茶來我吃,你進去把我的箱子包袱統散開,我再略挑幾樣衣裙鞋襪,下剩的竟給了你們幾個分了使去罷。”小丫頭巴不得一聲,早伺候端來茶給襲人,又忙接了鑰匙,隻依着他的話拿他箱籠包袱去。

寶玉榻邊歪着,靜觀動靜不覺得出來,襲人早觑見,便不等寶玉走近,向着跪倒磕頭,狠了狠心道:“隻怨我命薄,不得跟了二爺長久去。太太已恩舍了回我家,也能和家裡人團聚。我哥哥幾日裡早進來求準了,家裡那頭也是催逼着呢。寶二爺眼見兒要娶了新奶奶,底下自不缺了人使去。所以我趁着這幾日都清閑的,竟做了主意,隻盼早去也得早好的。”寶玉拉他起了,握他手道:“你這又是何必……”知難挽回,話至此又無可說他,隻悶坐了,一時扭臉看了窗外,回身進來複隻歪下,作聲長歎。

襲人複隻房門前跪拜,足得又磕了三四個頭才罷。寶玉聽他跟人說話,門口又傳話道了車已等着,又聽襲人門邊又和他道别,幾句保重,倒讓寶玉淚也下來了。再聽腳步匆匆,竟是去了。寶玉隻覺眼熱胸悶,惑然間現出書上有句“樂極生悲”的話來。隻思常日樂不思蜀的,哪裡竟料想他也無情到了這步田地,歎息一回,走近書案前坐着,手裡把着“中庸”“大學”翻看,更隻神遊爪哇去了。

麝月秋紋五兒等一日裡寂然伏侍,屋裡無人歡聲雀動的。忽隻翌日,命人伺候穿戴了外出衫褂裝履,向屋裡人囑了往薛蟠處道了惱去,早命人叫齊跟着出門的幾個人來,一隊人拉馬便向大觀園角門處,一出來寶玉便命茗煙速隻向薛蟠那裡捎幾句話,再快馬的跟來,一起便向城外打馬飛馳。

一路使打聽了落腳處,隻直向紫檀堡而來。等到時再尋人問了,因拿錢叫那人帶了路,一時便到了蔣玉菡宅前。所幸蔣玉菡恰好在屋中,二人相見,驚喜交加,蔣玉菡拱手絮安,又打了千兒接進。寶玉隻挽他手同走入堂下。蔣玉菡早執麈掃一掃座椅,恭請的坐了。丫頭随即獻茶上來,蔣玉菡請茶,寶玉拿茶吃了。蔣玉菡向門口吩咐使人伺候跟寶玉來的幾個人,回來陪坐親執壺複注了茶水,寶玉拿起茶杯卻拱手笑道:“恭喜蔣兄!今日冒然驚擾,實是為蔣兄俦賓而來。”蔣玉菡聞聽離座往前也拱了手喜道:“何敢勞動寶二爺大駕下賜佳偶!倒想先知是了哪家幽閨碧玉?”寶玉吃了茶笑道:“你隻記得你我二人初幸結識,互贈禮信之事否?”又使蔣玉菡坐了。

蔣玉菡兩掌心扣膝看寶玉,歎了道:“寶二爺深情厚誼,時未或忘。”因命小丫頭向他睡房那一處開箱,隻取來那條松花汗巾,隻使一方洋巾怕帕包着,此時桌上親解開包裹,展開松花汗巾,又見玦玉扇墜明淨如新端置其。寶玉見此暗隻颔首,笑了道:“時至今日我倒要告知蔣兄當日所贈之暗喻了。實是因蔣兄那一句花氣襲人的話,便心下要撮合了你和他的好事。他原是我屋中近婢,品德貌相盡知。才幾日前家母已舍其回歸家中去了,正是守閨待聘時節。我念你二人姻緣前定,又有寶玉為參,蔣兄隻可放心此卿品貌性情實屬百裡無一,可該匹配了蔣兄你這等人物了。”寶玉說完因唏噓了。

蔣玉菡早離座拜了道:“既是寶二爺擡愛親授,琪官焉生猜疑?隻有感恩不盡,唯此為念了。”寶玉上前攙他起了道:“我來隻為你親告底裡,底下你可速遣高傧前往下聘,切記我來此一事事須是你知我知,隻信我待你一片真心便是了。”蔣玉菡站着道:“如此不可怠誤,明日就打發人向王府延告了喜假,我趕早親往求聘,以為不負了二爺一片苦心。想琪官無父無母的,卻老天垂憐,得寶二爺關切至微,隻恨此生無可為報。琪官得遇寶二爺,實可謂三生有幸!”言此又揖了揖,寶即執手止他。

蔣玉菡因指了鎮上酒家道其烹炮一絕,隻請寶玉同往打了尖兒,寶玉苦辭。又叫茗煙上來,将拿來的包袱給了蔣玉菡。道:“隻恨我那一日不能親來道賀了,将些微喜禮先時交付于你,也好備了一時之需。”蔣玉菡無可推辭,又要扣謝,寶玉早止了,拉手輕撫,二人相對半日無話。寶玉點頭歎了,揉一揉眼便道辭。蔣玉菡知留不住,親送出鎮坊外官道口,見蔣玉菡下馬,寶玉早也離鞍因握了他手,二人對看又隻低頭皆忍不住落淚,蔣玉菡複要拜别,寶玉忙控身挽住因止了他,早扭臉過去,看準了一個踩镫上馬,揮了鞭便如箭離弦般馳去。蔣玉菡悠然上馬,催了立馬官道上,看着寶玉一行打馬絕塵去遠方回。

寶玉不錯午後便回至屋中,屋裡幾個人伺候脫換了衫履,麝月打茶上來,看寶玉面色依舊闆着,也無多話,隻向榻邊歪下。便使小丫頭端茶盤侍立伺候。寶玉一時側身面朝裡,止不住眼酸一回,連自己也難品出心裡滋味,此乃正是賈母因寶钗離府所憂,隻恐寶玉遭了舍棄心生困頓殇惘的意思。此刻自知與襲人餘情未了,雖今日一場奔波為襲人布置了晚意,隻為心甘願遂,未想又生了痛定思痛的孤楚來。麝月秋紋守着近處杌上坐着,也不知如何勸他。隻五兒廊下獨自正依門采風,忽見紫娟忙忙的來了,五兒迎上前問了好,紫娟隻向他附耳幾句,便隻給他一個稿紙的包裹,即轉身又走出院去了。

五兒進屋向寶玉回了紫娟來了又去。寶玉早隐約的聽了有人來,隻無心理會,才聽原是紫娟,倒如聽了黛玉般,坐起便問了“何事來?”,五兒搖頭因遞上那個紙包。寶玉接着拆開,先将外一層紙—原是一張常日書寫的稿紙—展開細看,再隻翻了過兒的瞧了,原卻隻空白的一張。又将所包物事拿起時,才看原是早日自己使晴雯送于的那兩方半新的絲帕,且帕上有字迹。寶玉忙向靜室裡桌前坐了,覽看一回。

原來黛玉知襲人出府離去,亦和寶玉一樣若有所失的,因使紫娟送還那兩幅帕子,以解寶玉此時憂悶。此舉果生效應,寶玉隻鑒賞數遍黛玉題帕三絕,歎息了,因将愁懷憑掃去幾分。卻哪裡知道此情正中襲人因去之猜惑?正是:

獨坐綢缪因份定

不關風聲與鳥聲

話說端午之日,薛姨媽寶琴邢岫煙香菱等各個隻乘坐了新鮮車轎,薛蟠薛蝌紅彩大馬上端坐,皆服侍華麗,氣宇昂昂兩側伺候着薛姨媽等諸眷車轎。再看這一隊車馬前頭,林黛玉身着赤紅金黃兩色盤繡喜服,頭蒙喜帕正在喜鸾内,雙手持一柄赤金鑲寶的如意,膝頭紅裝上隻耽着。喜轎簇新精緻,前後共分八個一色皂衣斜搭了紅綢花的小厮隻擡着。彩轎前使賈琮前引,喜轎前踏闆正中使紅紗向左右轎杠繃挽,再隻九尺長幅紅綢縛8結了紅紗帶當中,紅綢正中隻打結了盆子大的花來,這一頭便纏挽了賈琮腰裡,賈琮胯下一匹紅棕良駒,一襲紅緞刺繡長袍裹着,頭頂八寶珠冠,項上紅繩穿的赤金吉祥寶。兩側兩溜丫頭婦女皆新衣裙紅彩點綴了,手裡一色楠木洋漆描金圓盤,盤内各色果子,一行走一行向看熱鬧的道旁人群漫撒。賈琮近前便是笙簧管笛鑼鼓竹箫铙缽喇叭等,隻一派醒耳樂聲,樂者皆挂紅着彩随樂舉動。最前方乃專伺今日放炮開路的幾個人。再隻看了薛姨媽等緊後頭,皆一色赤紅亮漆雕镂蟠螭擡櫃,共得四五十擡之數,是謂陪嫁妝奁所屬。最後幾兩朱輪華蓋車,車内賈環賈璜賈?賈芸賈芹賈苓賈芝等皆為門宗子弟,或三兩同座一車,此為專叫送親掇成。新人出閣一場,前後所用所使隻綿延十數裡不止。

原來早四月二十日,即使林黛玉暫居薛姨媽宅内。薛姨媽早和王夫人議定,專意布置了一進院子使他暫歇。賈母又買了幾個丫頭伏侍黛玉,也在這邊吃住,是以隻叫園中柳家的帶幾個人來院中伺候食水。林黛玉屋内紫娟領着衆丫頭伺候着,院中由周瑞家領兩個媳婦和幾個小丫頭答應。到了三十日,一應陪嫁的物事漸漸由賈府聚齊了這裡,鳳姐早派彩明過來各個複列了單子,使林黛玉看了。五月初一初二日,邢夫人王夫人賈母鳳姐皆分班兩日的過來和林黛玉閑話一回,向黛玉說了寶玉那頭的話,薛姨媽也便相陪坐了,皆隻為以盡亡母之儀,吃了茶,直至吃飯時方回去。初四日,鳳姐依命過來陪伴,直至翌日平旦方回去。賴大賴二妯娌早過來伺候,隻等林黛玉吃了飯,裝新罷了,先請往薛姨媽前拜謝辭别,薛姨媽這裡早備下節粽,又使吃了半個蜂蜜粽子,吃了八寶茶,看他再理妝一回,遂親為蒙了喜帕,牽手送入前院門内早等候的彩鸾中,第一輪鞭炮火铳聲響,隻等喜轎出了二門,各個執事方近前複隻伺禮一番,林之孝早也帶人幫襯着,方有了出閣儀式及隊仗。

林黛玉靜坐彩轎内,恍覺夢中一般,反倒是這幾日裡才稱得真實喜慶似。一時低頭思起寶玉還不知怎樣的,不覺靥綻淺笑,心裡卻是惬然長歎。

吉時漸至,賈珩賈琪賈蓉賈薔賈菱等擁着寶玉隻騎着高頭大馬,寶玉越發顯得粉裝玉砌華彩錦繡的。茗煙等依囑伺候馬首左前方牽馬,一衆迎親親丁伺候寶玉站立榮甯街牌坊下,少時執事又使放了铳,爆竹響徹雲表。遠遠鼓樂聲響,寶玉馬上才取了懷表看時,賈蓉便道了“來了”,一展眼果見佳人在望,寶玉由不得便自荷包内拿出賞銀來,隻給了賈薔等,賈蓉便笑道:“寶二叔今兒發了幾回賞了?隻不要告訴了老太太知道,又派了我們叔侄幾個不是,道是我們原不為了和二叔同喜,特為了向二叔隻讨要封包,這裡隻幾個來回,白應付應付的。”寶玉又哪裡聽得見他說,正隻目不交睫的,看向那一頭人堆中高起的紅錦轎頂,又聽得鼓樂聲高,不由抓緊了馬缰,躍試蠢動的,就見林之孝周瑞上前催了茗煙道:“拉起馬辔頭,往前迎接新奶奶。”茗煙等不得一聲,早跑起來。寶玉帶頭叔侄幾個催馬迎上送親隊伍。此時迎送兩處皆是又一輪火铳炮仗聲齊放,樂器也加大了聲,十分紅火熱鬧,道路兩旁圍觀人群也聚攏過來看接親的郎官,有認出是榮國府小爺的,紛紛贊歎,一條街上人頭攢動,如是過會一般。在爆竹與樂鼓聲中,賈氏親丁與薛家兄弟禮見了,這邊早又上來八個着紅挂彩的小厮隻換下始擡花轎的那八個人,賈琮接了這邊幾個媳婦給的紅紙封包,依令将牽彩轎的紅綢授于寶玉,寶玉挽了手上,遂依着轎杠外側跟着向府中大門行來。

榮國府正門早起便隻大開,門樓内一對大紅燈籠貼着金黃雙喜字剪紙,白日也隻紅燭亮着。門楣紅彩流蘇,兩側門框滿天星的紅油紙對聯,門内往下秉中央通道兩側花木籠彩,風燈皆附貼了喜字,一溜各門皆如大門般裝彩挂聯,當真是紅光阗宇,氣象簇新,喜慶飛穹。一家子長房諸人耐到吉時,隻聽門口火炮連聲,鼓樂大放,知是已接了進門。再看這頭新轎隻二門前方落住,寶玉等大門前早下馬跟着。幾個彩服執事媳婦上前先将紅綢帶由紅紗帶上解下,伺候擺了繡礅。鳳姐尤氏帶着族裡幾個同輩媳婦上前,伺候掀了轎簾,扶了林黛玉出轎,賈蓉媳婦帶着兩三個同輩的門裡媳婦,口裡稱了”嬸子”“伯媽”等因門前紅氈上隻大禮拜接。執事人另金如意使賈琮端着。又見傧相拿着紅貼單子,口裡大聲笑念道:“并蒂絲,連理绡,綁定倆手樂逍遙。同心結,喜眉梢,今日嘉約會鵲橋。月老紅,九尺綤,天長地久跟到老。”,惹的鳳姐等笑一回,鳳姐便親給了傧相封包,又推二人朝着略謝了。執事喜娘聽了念完,早将紅綢這頭挽了黛玉手上,于是寶林二人共扯着花紅綢,隻踏着自二門外直鋪了達榮禧堂門檻前的紅氈,依着左右諸人所授,并行而入。

賈母邢夫人王夫人、賈赦賈政還有族裡輩高太爺,皆簇新華服,守在榮禧堂,堂内隻屏開孔雀,褥設芙蓉,依着牆角擺滿了富貴紅牡丹花盆,拿了一色紅綢花紮成的偌大雙喜字堂前高挂,紅對聯襯着,十分精緻醒目,俨然花堂裝扮一番。那賈母案前加了紅緞椅袱的大靠椅上坐着,直眼看向門口,忽見雙玉款步的一齊正走來,因扭臉看一回衆人,拿手隻指了一對婉約璧人,不覺仰面呵呵的暢笑出聲。

族中衆人擁着新人嬉鬧了跨鞍馬,新婦跷火盆等,院中早焚了鬥香,賈蘭賈環向着一對新人拜祝了,因向香案下焚燒紙馬箕鬥。傧相樂人依令先進榮禧堂内,方止了吹打。雙嬌進檻,左右身披喜服的執事指着堂前波斯紅毯站定,便聽一傧相高聲唱了祥瑞疏頭,接着依令雙雙叩拜天地父母,互禮拜了。樂聲又起,幾個小丫頭端着紅漆盤子上來,一對新人向堂上諸家人一一敬請了喜茶,盤内便又回給十幾個紅封包來,執事媳婦将封包勻了,遞給新人一人一半,方是禮成,傧相後唱起“洞房”,才一起禮辭了出來雙雙往新院去。至此,院中擁擠觀禮的宴客人等方漸漸散了歸位。止此一日,蓉榮府上下人等穿梭往來皆喜形于色,酒宴戲台自不必說,雖賈妃薨逝然大内并未下了禁樂谕令,甯府孝服又将除,也便不大不小完了寶玉終身大事,這端午一日各樣紛雜也難盡述,隻等戲罷酒闌,諸世交至戚門宗來客俱已辭去,賈母鳳姐等當堂隻看着一一打賞了合府仆婦厮丁方是此日完結。

話說寶玉如願娶了林黛玉為妻之時,卻正是花襲人婚嫁之日。花自芳在幾個登門求親者當中,得見蔣玉菡此等人品,加之聘金豐厚,隻喜的語無倫次。花襲人但見聘禮中赫然有自己昔日所系之松花汗巾,方信了姻緣冥冥中早有天定。蔣玉菡是日親帶着迎親一衆人等來到襲人家大門外,隻見喜轎裹錦,仆婦凝彩,鼓樂炮仗喧街嘩庭,隻與花襲人風風光光完了大事,不提。

這琪官上無官堂雙親,襲人入即持家,家下幾個丫頭仆丁婦女隻以奶奶呼之。琪官自是禮數周全善待于他。夫婦二人隻鼎力齊心圖強發達,别無所念。日間琪官每不始言及了寶玉,卻不知襲人更隻絕口不提的。二人任由寶玉隻在念中翻騰,居家出入因去了“寶玉”二人。那琪官或三五日在外頭和寶玉吃酒厮混,襲人又如何知曉?到底也不問罷了。

隻說賈府端午日盡力寶玉婚典,至第二日,賈母早起帶着衆丁眷往祠堂複獻了節禮,拜了祖宗罷,午時又擺開家常宴席,一家子領了賈母宴賞,晚上方又聚了吃粽子,品雄黃酒。早幾日裡戶戶香艾簪門,個個虎符系臂,居室寝塢遍灑瓊花冰麝,人隻遠來,但聞煙香撲面,團團喜氣,處處歡暢自不必說,再有寶林結俪,直将個端午過得猶如中秋尚不及。

補過了端午晚宴罷,賈母叫邢夫人和衆親丁各回的散了,隻衆眷聚坐了跟前吃茶閑話解酒,一時恐賈母乏了,王夫人因請早歇下,遂領着衆人辭安退出。李宮裁便要送王夫人回房,王夫人使免,另自回屋,卻丫頭跟着,往鳳姐處來。

鳳姐這頭也才進院門,聽報王夫人後頭跟來,忙回身接了進屋中請坐下,王夫人不等鳳姐張口,隻使坐着,先歎了道:“你二妹妹的事,也過去一年多,我想若總瞞着老太太,終究也是個瞞不住!我的意思寶玉和顰丫頭的事兒呢也好了,不如趁着幾日裡老太太高興,神氣也好,竟緩聲細語透了迎兒早死的口風,也省了哪會子竟偏聽得這個話頭,倒要多一層抱怨。老太太歲數大了,先聽了孫女兒兇耗,又知了上下裡故意瞞哄着,白落了隻一回倒生兩場氣,倒大發了,竟有了三長兩短的,豈不是我之罪過?”鳳姐聽了此話,擺手示意平兒拿茶上來,因低頭思忖會子,道:“太太的意思,這會子竟再往上頭隻告訴了老祖宗去?”王夫人點頭,歎道:“這也是我早想好的,早晚有場氣,也隻這會子使知道了,比旁的人不拘時辰的多了這個嘴的略強些,也早去了我這一塊心病呢。”鳳姐點一點頭,便命平兒去請了寶玉黛玉來這裡。

平兒領命忙往寶玉院中來,進屋見幾個人坐着翻花繩而頑,平兒早示意噤聲,進房中隻見他二人正在炕桌上下圍棋呢,麝月秋紋帶人近廂伺候果點茶水。黛玉見平兒進來,住了手使坐,。平兒問了好,因不及坐,道了王夫人請。黛玉聽了便下炕,幾個人伺候添衣,黛玉正向妝前端了端,寶玉早稱了平兒姐姐問好,又聽平兒提了迎春的話,方慌忙的也一起過來。

寶玉黛玉跟着平兒進了鳳姐屋中,正見王夫人鳳姐二人隻對面飲泣,思起迎春也自傷感起來,見未使坐,便隻門内站立。鳳姐見來早離座,王夫人吃了茶,起身走至門邊,隻拉了黛玉手點點頭,平兒早打起簾子,幾個人隻緘口無聲兒跟了王夫人往賈母處。

進了趕巧賈母尚未安寝,正隻睡房内使屋裡人解了幾個包袱的翻找東西。忽見王夫人鳳姐寶玉黛玉幾個才去複來,隻觀了面色,賈母已是猜度幾分。命鴛鴦等暫收了包袱,暫向外頭伺候。賈母榻沿坐着,隻看着地下的道:“我說迎丫頭連過節和寶玉的大日子也隻管請不來,問了隻回是那丫頭害病吃藥着,等幾日裡好了回來請安,莫不是迎丫頭……”王夫人聽此隻當賈母已知噩訊,心驚不等賈母說完早就地跪下,他三人也忙跟着的跪了。

賈母見情早扭臉落下淚來,王夫人磕下頭去,聽賈母住聲,隻叩頭悶聲道:“特來向老太太告罪,都是媳婦的不是,隻恐老太太生氣傷了身子,令皆瞞着不使老太太知道呢。實是迎丫頭先年清明回來這裡住了數月,回了孫家當日便半夜裡自缢亡故了,這會子因知老太太幾日裡歡喜,才和鳳丫頭商議了,來告訴了老太太這話,也免時常問起,倒白惦着他。也該怨迎丫頭性左,不過是因了姑爺姬妾多,隻一時牛心,賭氣白壞了自己。”賈母聽說搖頭,止不住淚流滿面,一手捶榻的道:“我常日隻說他們兄弟姊妹裡頭,隻數迎丫頭憨些,原該多念着多操了心才是,你們大老爺弄的姻緣還想不會大差,我隻多靜靜心少問了,哪裡料到鬧了這樣地步來。你們裡頭事先竟無一人替我操心了那沒娘的孩子,有了事故隻知道瞞我。如今我的孫女兒倒比我先去了那世裡,我倒等他殁了過了周年才得知道。我那可憐的沒親娘的孫女喔,你在那世裡不要怨了老祖宗白不管你,要怨隻該怨你那好老子,隻自專尋下的好姻緣。隻是事已如此叫我能怎樣呢?”說着又指了王夫人道:“你們原該着隻管瞞我,瞞着我到我死了才好。”王夫人鳳姐早額頭捱了手背的伏着,任熱淚下來,隻忍住生息,一字不敢說。鴛鴦早拿茶近前,賈母半日方接着吃了一口,長歎了道:“都起來罷。迎丫頭的親事究竟是如何過的?莫不是你們大老爺多拿了姑爺家的聘金不成?我深知他那老子,憑枕着金山銀山的總無個餍足的。我倒粗心由着他隻經管了迎丫頭婚姻大事,如今幹後悔也遲了。”王夫人等依是一句不敢吭。

賈母一時收了傷心,不覺寒了臉的道:“隻我想我們家的孩子,最知謙和禮讓的,倒不如說的,因了屋裡是非捏酸掐尖的便自尋了死的。這裡頭必有緣故。”黛玉因再忍不住,跪步至賈母膝前抱住隻埋頭哭的道:“二姐姐自來心實,隻吃了虧吃到底去。”賈母一手摟了黛玉,看着道:“好孩子,你也不用可憐他,你那個姐姐是因着他老子才死的,原是他運數。都好歇着去罷,忙完這幾日,也不必這裡伺候着。”因擺手使王夫人等回房去。王夫人領着幾個人起身複道了安歇,辭了才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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