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将會落敗的事實,但看似勢均力敵的激烈戰鬥持續數分鐘後,菅葉胸中仍然升起了近乎怨憤的火焰,而與她開始漸漸扭曲起來的面容截然相反的,是黑衣赤發的妖魔青年近乎暢快的表情,“什麼嘛!這不是打得相當不錯嗎?在刀法上不輸給大姐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呢!”
對方看似喜悅的臉上中充滿了毫無掩飾的殺意,宛如無形的利刃般鋪面而來。
巫女用力攥緊手中的刀柄,柄卷的細繩已然盡數被她掌中的汗水浸透,冰冷而濡濕的觸感仿佛沾滿了鮮血般難熬,但這些都比不上手腕開始麻痹發顫的警告。
新更換的身體太過孱弱,哪怕已經反複使用術式和靈力強化,整整半夜的追擊和數十分鐘的高強度作戰也快要耗盡她本就為數不多的體力。
然而菅葉的臉上依舊沒有透出半分不支的模樣,退魔巫女的敵人是妖魔,而妖魔們的習性比起人類更接近猛獸,一旦表露出虛弱的姿态,隻會讓它們欣喜無比地一擁而上,唯有敵人強大的時候,魔物們才會警戒地随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動物是不會思考勝利這種複雜的問題的,妖魔也差不多,無利可圖的時候他們對戰鬥的興緻就會銳減,畢竟赢了也沒什麼好處,但受傷卻是個會影響生存的嚴肅問題。
可惜今晚遇到的妖魔全部都很古怪,不管是戰鬥力脆弱到墊底卻沒有成為炮灰,反而占據指揮位置的奇怪的兩個,還撒看似幼年卻一個比一個強大的少年少女,以及最後的大妖。
“……說這話之前,為什麼不把你的雙手拿出來呢?你帶着武器吧?”将冷冰冰的回答擲到青年臉上之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巫女才不甘心地咬住了嘴唇。
是的,這傲慢的妖魔在藐視自己,他甚至沒有用上全力便将她壓制得動彈不得,但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将他們拖得越久,趁機逃走的晃一先生就越安全。
“哦哦,”重力使不以為意地輕巧翻身,閃開了一道足以将他直接斬斷的孤光,“你介意嗎?那也沒辦法,難得遇到好對手,想要痛快打一場可不容易啊,之前碰上的全都是各種各樣喜歡作弊的混蛋!作為回禮,我可也是拿出足夠的禮貌來了。”
如果他所謂的禮貌就是沒有呼喚飛石繼續來礙事的話。
雖然看上去他們的戰鬥越發堂堂正正,但某種意義上而言她也确實地被小看了,“不,死鬥就該不擇手段……我不至于責備這種事。”
他們又不是真的在單純地比賽輸赢,作為賭上性命的戰鬥,無論出現什麼樣的卑鄙行為都很正常,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要不是鏡子被放在蟲使身上,她甚至會把轉移的手段一并考慮進來。
【嘛,中也,你剛剛說了亂步先生壞話的事情我會轉告的哦?】非常不合時宜的一道電流聲,伴随着某個青年悅耳的嗓音一同從面前的大妖身上響起。
“哈?不是,你給我等等,在我作戰的時候說這個???太宰你想死嗎??”巫女眼看着對面的妖魔抓住耳朵上的聯絡裝置,惱怒異常地嚷嚷起來,仿佛忘記了身為敵人的自己就在身側。她冷淡地挑起眉,全然不在意是否有陷阱的可能性,深深吸氣後蹂身劈出角度極為刁鑽的一刀。
頭都沒有回的赤發妖魔僅僅隻是擡起手——他終于把雙手從衣兜中抽出,與通體的黑衣相襯的黑色皮革手套包裹着魔物人形的手掌,非人者的品味讓巫女不太好評價,他似乎很執着把身體的每一寸都包裹進黑色裡,拒絕露出太多皮膚,但襯衣領子卻是敞口的,而本該服帖地與手套銜接在一起的西裝袖管又被特地挽起,露出肌肉線條十分明顯有力的小臂,就像是把講規矩過頭和散漫過頭的兩個極端打碎了混在一起,叫人摸不着頭腦。
妖魔的奇裝異服終究隻是小事,最終吸引了菅葉注意力的,還是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之中瞬息間浮現的微末球體。
最初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否則為何會在現實世界的虛空中看見漆黑閃爍的噪點,但數秒後迅速增大的某個黑點,或者說,已經變成純粹漆黑球體的東西,讓菅葉渾身的感官都尖叫起來。
巫女很慶幸自己留了力,劈過去的僅僅隻是刀尖。
哪怕包裹着無法沾上妖魔氣息的靈力,她的長刀還是在劈過黑球的刹那,消失了本該切開球體的那一節刀身。
被彈飛出去的劍尖上開始浮現出妖魔身側特有的黑赤輝光,它上面附着的靈力已然盡失,不再是被巫女庇護的存在了。
那東西并非實體,也不是靈力或者妖力壓縮後聚集的靈彈,确切的說,它應該算是‘無’的具現化吧。
如果能夠用‘無’來稱呼這個依靠扭曲重力而構建出的,極為接近微型穩定黑洞的事物的話。當然,所謂的‘穩定’隻限于它被中原中也控制的時候,一旦脫離,重力球就會迅速吞噬周圍的一切物質直到球體的能量消耗殆盡。哪怕是被重力使掌握的此刻,因為必須維持它的存在,附近的空氣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飛速向着球體湧去,在中原中也身畔卷起清晰可見的風沙渦流。
“……确實沒什麼武器能對這個管用,難怪你會一直空手。”巫女喃喃自語,對方始終故意藏起手掌的理由也能明确了,要是出手就意味着這個的話,想要多享受一下戰鬥樂趣的妖魔不願意使用也很正常。
【真是沒耐性的壞狗狗,來之前我說過這個禁止吧?】先前突兀打攪戰鬥的聲音再度出現了。
“都說了指揮不要随便幹涉具體作戰内容啊!明明隻要告訴我去哪裡揍誰就夠了!!特地規定什麼招數不準用也過頭了吧??”赤發的妖魔看上去更加生氣了,并且把她無視得比剛才還嚴重,如果說之前他多少還留意着自己的動向的話,這會兒已經一點注意力都沒有了。
巫女反而不再覺得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