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九哥牛逼

梅執禮：心髒停跳

“好一個屈打成招！”門外有一人接話，他語氣歡快，步履輕盈，後面也跟随着一衆侍衛。

“拜見二殿下。”在場衆人再次跪了一地，範閑和洛九還是沒跪。二皇子經過範閑時，拍了拍他肩膀，經過洛九時，上上下下反複打量，眼中好似帶着無限欣賞。

洛九心想，二皇子這麼開心，看起來意在争儲，還好自己沒跪他，否則不跪太子卻要跪二皇子，必會卷入奪嫡之争，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二皇子跪拜過太子，搬了個小闆凳，和太子一左一右坐在梅執禮身側，把這位府尹吓得哆哆嗦嗦，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太子，又看了看神情愉悅的二皇子，不知道該繼續用刑，還是該繼續剛才的話題。

這洛九究竟是何人，這不是要逼死老人家嗎！

一片尴尬的寂靜。沉默，是此時的公堂。

二皇子替梅執禮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話題：“梅大人，我看這洛九說的沒錯，司姑娘隻是人證并非人犯，問個話而已，何必要動刑。”

梅執禮驚得站起來，躬身應是：“這，二殿下說得極是。”又轉身看向太子。

太子已經整理好表情，好似剛才洛九的怼臉輸出不曾發生過一般，揮手說道：“也罷，把人帶上來吧。”

被帶到堂上的人，赫然是範閑稱早已将之殺死的滕梓荊。

洛九隻知道範閑打郭保坤是為了尋找滕梓荊的妻小，不知道前面還有這一長串故事，太子找到滕梓荊，就坐實了範閑欺君的罪名。看來無論範閑打沒打郭保坤，都不重要，太子早就為他安排好了絕路。

想到這裡，洛九忍不住望了一眼範閑，見他眉頭緊鎖，不像是對此早有準備，更為他感到擔憂。

滕梓荊倒是條漢子，不願出賣範閑，堅稱範閑是受他脅迫，被逼無奈才帶他進京。可是太子早有準備，對範閑在京都的一言一行都極為了解，簡直像是在範閑身邊裝了監控。

監控？就洛九觀察，此地并沒有出現攝像頭、電子眼等物品。還是說，身邊真的有看不見的監控嗎？太子、二皇子對京城諸事的掌控，超過了洛九的估計，讓他心中發寒。那麼，他昨晚救下抱月樓丫鬟，殺掉主事三人的事情，就真的會不為人所知嗎？會不會真的釀成不可知的惡果？洛九不敢心存幻想，也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就在他思慮萬千時，堂上形勢急轉直下。滕梓荊被壓倒在地，即将動刑，範閑顯然無力翻盤，一切将成定局。

太子緩緩走到洛九面前，和煦一笑：“還是說，這位洛公子又要質疑本太子此舉也是屈打成招？或者，洛公子其實是鑒查院的人，要告訴本太子此事另有隐情？”

洛九低眉，無言以對。

梅執禮看看太子，又看看二皇子，左右為難，驚堂木都不敢拍，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上刑！”

“稍等片刻！”梅大人再次被打斷，隻見門口進來一位邁着小碎步的公公。“傳陛下口谕——”

“滕梓荊未死，乃鑒查院另有安排，朕都知道，不算欺君。司法審案是京都府的事，皇家子弟都自個回家，少管閑事！”

衆人叩首：“謹遵聖谕。”

此案竟然就這樣草草收場，洛九心中卻沒有太多快慰。他不知道皇宮離京都府多遠，但能讓這位侯公公來得如此及時，想來皇帝對這裡發生一切的了解，就像是在看直播一樣，讓洛九怎能不心驚。了解一切卻靜觀其變，直到最後一刻反轉局面，一舉定乾坤，這位陛下對局勢的掌控欲，讓洛九怎能不膽寒。

他深覺小看了皇上，小看了太子，更小看了這個時代。自臨此地後，洛九第一次為自己的莽撞行為感到後悔。

試想，一個對天下情勢了如指掌的皇帝，發現了一個憑空出現在本國首都的人，該人出現當日連殺三個本國公民，又對皇位繼承人沒有絲毫敬畏。這位掌控欲極強的皇帝會怎麼處理？

“洛大人。”侯公公腳步停在洛九身前。不等衆人對這個稱呼感到疑惑，他繼續說道：“鑒查院洛九，不敬皇子，咆哮公堂，賜兩個巴掌，學學規矩！”

什麼？這洛九真是鑒查院的人？——太子沒想到一語成谶。

什麼？洛兄竟也是鑒查院的人？——範閑感到難以置信。

什麼？我是鑒查院的人？——洛九自己都不知道。

然而沒有時間給他猶豫了，因為此時留給他的隻有一條路：接受這個身份，然後，接受這個教訓。

洛九掀起袍角，重重跪在了侯公公面前。

“咚”的一聲，砸在了誰的心上。

“啪！”“啪！”

在所有人的圍觀下，侯公公沒有留力，兩個清脆的耳光打得洛九偏過頭去，嘴角溢出血絲。

鮮紅的掌印很快浮現在白玉般的臉上，襯着他的紅衣，有一種海棠被春雨蹂躏後的凄絕之美。

“得罪了。”侯公公小聲說。

“謝陛下。”洛九俯身，深深叩首。

二皇子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當面說太子胡言，這般無視君威，陛下這裡竟然兩個巴掌就算揭過，難不成他是鑒查院内隐藏的高人？難不成他是影子？二皇子邊走邊想。

太子明白陛下的意思是不欲自己過後再追究此事，見洛九也算當衆受辱，勉強接受了這個懲罰，冷哼一聲走了。

隻有範閑知道，洛九那一跪，碎掉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