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忠于陛下,并非太子殿下,或是二皇子殿下。”
“你是真的,很會說話。”慶帝點了點頭,揮手讓侯公公遞來箭筒,随手扔出一支鐵箭,落在地上,“去給朕撿起來。”
這種遛狗一樣的語氣,如果是之前,洛九會跳起來打人。而現在,他膝行幾步,撿起鐵箭,高舉過頭頂。
慶帝接過,拉弓,搭箭,箭頭閃爍着寒光,瞬發朝洛九射來。而他紋絲不動。
鐵箭射中了洛九身後的靶心,箭簇卻掠過他的頸側,帶起一道血光。洛九随即感覺到溫熱的血湧了出來。他放松身體,讓緊繃的肩線舒緩,盡量自然地、略帶顫抖地跌坐在地上。
“臣之生死,掌握在陛下手中。”他啞聲道。慶帝放下弓,走過來,手指拂過洛九纖細的脖頸,又仔細地端詳了手上的鮮血。
這個舉動,着實有些奇怪了。難道皇帝老兒有戀血癖?洛九不解,隻是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
端詳了一陣洛九的血,慶帝招手,讓侯公公取來一盒鐵質印章,擺在洛九面前,示意他打開。盒中的印章都是拳頭大小,上面刻着不同字,大概是“仁”、“義”、“禮”、“智”、“信”、“忠”、“孝”、“善”、“勇”等等。
“這是朕前一陣,親手鑄成的印章,你挑一個吧。”慶帝重新坐回書案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洛九,“你覺得,為臣之道,最重要的是什麼呀?”
洛九拿着盒子的手一滞,思考了一下梅執禮的下場,選出一個“忠”字:“回陛下,臣覺得為臣之道最重要的是忠。”
慶帝示意侯公公接過印章遞過來,把玩了一會兒“忠”字,蘸了一下紅色的印泥:“那,你覺得何為忠?”
洛九看着慶帝用夾子夾着那蘸了印泥的鐵制印章,放在桌案角落的火盆上慢慢地烤,瞳孔驟縮。他平複了一會兒氣息,良久才道:“臣覺得,忠,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不得不死。”慶帝咀嚼着這句話,玩味地笑了起來,“說的很好。”說罷,便舉着那已然燒得通紅了的印章走了過來。
洛九用盡全力握緊了雙拳,閉上眼,竭力克制着自己移動身體的本能,他覺得如果自己動了,很可能不會逃跑,而是要打爆慶帝的腦殼。他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直到感到一陣滾燙的熱意在身前停住。
“嗤嗤……”燒紅的烙鐵輕易融化了衣物,印在洛九的左胸前。沒有了視覺,其他的感覺變得無比靈敏,他清晰感受到皮肉燒焦的痛楚,全身仿佛都籠在炙熱的烈火中。
劇痛讓他面色潮紅,雙頰滾下淚珠,牙關緊咬,也還是止不住低聲呻吟。恍惚間,他感覺慶帝的身形變成龐大無比的黑影籠罩過來,而他無力反抗,任由對方欺近,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他張開口。
啊啊啊——
“太子殿下,陛下在殿内不知怎樣懲罰那洛九,他的哀嚎聲殿外好遠都聽到了,一定是陛下給您出氣呢!”東宮中,太子一邊揮筆作畫,一邊聽屬下彙報,揮手令屬下退下,他才嗤笑一聲:“為我出氣?未見得吧。”
皇宮門口,範閑覺得自己太過緊張,竟然幻聽到洛九聲嘶力竭的慘叫。他握了握藏在衣袖中的匕首,想起洛九離開前對他搖頭,決定再等一等。他總覺得洛九不是會大聲慘叫的人。他可能會一時低頭,可能會沖殺出來,範閑甚至想過洛九會弑君,唯獨不覺得他會放聲慘叫,會毫不反抗的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
洛九不再感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微醺的醉意,眼前一片朦胧,他開始出現幻覺。
那印泥上有毒!是,精神緻幻類,有,成瘾性。
原來,這才是慶帝為他準備的狗鍊啊。操!剛才真應該試着殺了他。洛九慘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