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尴尬一瞬,果斷決定出賣好友:“啊,這首詩嘛,是範閑所作。我不過是背了一遍而已。”王啟年轉而稱贊小範大人果然詩才驚世,洛九則在心中哀歎明天又是要和範閑道歉的一天。
——誰讓他已經開始抄詩了呢?想來抄一首和抄兩首沒什麼區别吧,洛九死道友不死貧道地想。
“洛叔叔,你會唱歌嗎?洛叔叔,你會跳舞嗎?洛叔叔,你會變戲法嗎?”王夫人來催王霸去睡覺,小丫頭卻不肯,抱住洛九大腿纏着洛九給她唱歌跳舞變戲法。洛九不願讓她失望,絞盡腦汁,脫口而出一首《送别》:“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别夢寒。”
他一邊唱,一邊拍着小姑娘的背,試圖把她哄睡,結果選曲失策,這歌把小姑娘唱哭了。她的小胖臉上挂下兩行清淚,鼻涕險些要流到嘴裡。王啟年和夫人連忙給她擦眼淚擦鼻涕,無奈地看了洛九一眼。洛九手足無措,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試圖做個鬼臉但完全不管用,眼見丫頭要從掉眼淚朝哇哇大哭進發,又安慰道:“霸霸不哭,叔叔給你跳舞好不好?”
“好!”小丫頭一邊打了個哭嗝兒,一邊說。
然後洛九就被難住了。在他斷壁殘垣般的記憶裡,真的沒有什麼跳舞的技能存在。可是怕孩子再哭,他隻好硬着頭皮,表演了一遍淩波微步的步法。
可憐洛九兩世為人,大概第一次妥協到這個份上。
皎然月光下,紅衣青年翩然轉身,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薄霧缭繞的湖面上,不激起一絲漣漪。他身姿缥缈,若輕雲之蔽月,似流風之回雪。仙袂飄飄輕似羽,宛若驚鴻映婵娟。
女孩摒住了呼吸。事實上,這一刻,王家三人都為這種不似人間的美所傾倒。
沒有伴奏,沒有喝彩,洛九在一片寂靜中結束了這一“舞”,走到王霸面前:“不哭了,好不好?”
王霸破涕為笑:“好。”她牽住洛九的手,星星眼誇獎道:“叔叔,你真好看!”
洛九又是一笑。
“洛叔叔,你跳的這個六十四步舞,教給我好不好?我也想給娘和小年年跳。”小丫頭扯住洛九衣袖,輕輕搖晃了兩下,黑亮的大眼睛望着洛九。
洛九隻覺得像有一片羽毛,輕輕落在他的心上,然後融化,變作了一汪清泉。
“好,等你再大些,我便教你。”他認真地說。
王啟年終于從洛九的一舞又一笑中驚醒回過神來,然後使勁拉了拉夫人袖口,讓她也從發呆中趕緊回神。正因為他輕功絕佳,更能看出洛九這所謂的“舞蹈”,是怎樣高妙的步法。他雖然愛财,卻更知道無功不受祿,見洛九輕易答允女兒,如同兒戲一般,當即便要出聲拒絕,但王夫人攔住了他。
王夫人深施一禮,沉聲問道:“大人這是?”
洛九摸摸小姑娘腦袋,還禮道:“若是王兄和嫂嫂不反對,我想收王霸做我的二徒弟,護她長大,傳她衣缽。”他神色端肅,并非玩笑。王霸玉雪可愛,純直孝順,固然很好,且她年僅六歲,第一次見到淩波微步,便能脫口而出為六十四步,天生與此法相合,如此緣法,當真妙極。
王夫人與王啟年對視一眼,同時道:“我們信得過大人。”
懵懵懂懂中,王霸從此有了一位溺徒如命的師父,開始了橫沖直撞的一生。
洛九看着這個困意連天,咂着嘴在王夫人懷中沉沉睡去的小姑娘,嘴角不自覺閃過一絲寵溺的笑意。
我叫你霸霸,你叫我師父,這很合理。